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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皇权如天,慈宁宫太后娘娘便是做什么都不能算作出格,天下礼仪规矩说到底不过维持皇权体面。

太后眉眼明显多了一重柔色,她摆摆手,吩咐敬嬷嬷,“去告诉一声,说梁少夫人明氏在我这儿呢,叫他过一刻钟再来。”

明筝听见这句,心头石头才算回落,她想到陆筠这个人,心里多少有些芥蒂。若能不见,自然不见得好。

又再寒暄片刻,眼看一刻钟就要到了,太后命人看赏,给梁芷薇等梁家女眷赏下了诸多绢花、珍珠、手串等物,宫人伴着明筝等从咸若馆退出来。

满庭丁香蔓草,馥郁着初夏的花园,头顶上光色耀眼,点点滴滴洒在周身,像给人镀了一重金边。远看那妇人纤娜的影子,真红命妇冠服,大气而端严。

陆筠想到那年在西北一座野庙中避雨时,偶然见过的那尊菩萨。便孤零零栖身荒寺,也该叫人合十手掌,虔诚跪拜,远望敬肃,不可亵焉。

宫道狭长,两侧是红墙,一旦相遇,便是避无可避。

明筝只得侧身行礼,口称“侯爷”。

一角妆花蟒袍跃入微垂的视线,绣金线的江牙海水图纹昭示着尊贵不凡的身份。

明筝察觉了身边梁芷薇的紧张雀跃,大抵想唤声侯爷,又想先介绍自己,只听姑娘笨拙地说:“小女梁氏……”

头顶遮过一片影子,嘉远候是那样高大健朗,明筝下意识抬眼,正正对上了陆筠扫来的目光。

许多年后,她头回打量嘉远候的面容。

他板着脸,几乎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幽深不见底,浓眉斜入鬓角,轻抿薄唇,唇色极淡。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下巴,比年少时的他更多了几分威严沉稳。

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这样的身份,岂能不引得争抢……

明筝的感叹,仓促的打量,不过只在瞬息间。梁芷薇才只说出四个字,就见陆筠负着手,自她们面前面无表情地走过。

梁芷薇有些挫败,可宫人在前,她不敢多说什么,挽着明筝的手,一步步朝出宫的方向走去。甬道另一头的随墙门内,陆筠立在那儿。

从他高大威严的外表根本什么都瞧不出。

可他心底早就翻起了滔天的浪潮。

他不仅见到她,甚至她还与他还说了句话。

他想回一声“免礼”,或是别的什么,什么都好,可他紧张无措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单单只是轻瞥一眼,就足以令他所有的坚强伪装崩塌粉碎。

咸若馆中,太后疲累地靠在枕上,见敬嬷嬷脸色复杂地走过来,太后挑了挑眉,“两人见着了?”

敬嬷嬷叹了声,“见着了,梁少夫人行礼,侯爷没搭理。”

太后讶然,几乎以为自己猜错了。

听敬嬷嬷又道:“这会儿侯爷还在那随墙门下站着,不知想什么。依奴婢瞧,梁少夫人像是磊落些,倒是咱们侯爷放不下……”

太后半晌没吭声。

直到陆筠走到抱厦外,她才有气无力地吩咐,“去打听打听明氏未嫁前的事儿,你们侯爷就是个锯嘴葫芦,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又叹气,“这孩子呀,太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