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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个年,皇帝的身子还是老样子,头风时好时坏。他年纪大了,折腾了这两年,药喝的比茶还多,近来又强撑着坐朝理政,人明显见老,鬓角一片斑白;即便头风不发作时,也是一副精神不济的颓靡模样。

皇帝的龙体事关江山社稷,自是马虎不得。除了林清羽,褚正德和林汝善也会定期给皇帝请平安脉。前朝有后妃买通太医,欲图弑君的前例,皇帝从不会专门信任哪个太医。林清羽给他开的药方,都会先给太医院过目,确认无碍后他才会用。

皇帝如此,太子亦然。可惜,他们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如此小心翼翼地养着,依旧没有大的起色。

大年初五,奚容携礼来将军府拜年。此回只有他一人,萧玠已有亲王爵位在身,若再像过去那般到大将军府上作客,不知会引得多少御史言官注目。萧玠对顾扶洲崇敬有加,又喜欢看那位美人大夫,他倒是想来,是奚容不让他来。

林清羽无所谓萧玠,奚容来了即可。这一次,他再邀奚容同桌饮茶,奚容未再拒绝。

林清羽道:“我送给王爷的礼,奚管家可还喜欢?”

“若是不喜,又怎会特意到府上拜谢。”

林清羽客气道:“我还以为奚管家只是来拜年的。”

“我很好奇,夫人是如何让南安侯和皇后开口的。”奚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笑道,“果然是好茶。”

“只要礼送到了,奚管家又何必在意礼从何而来。”

“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可以认为,皇后和南安侯都是站在王爷这边的?”

奚容已经是把话挑明了说,林清羽却没有接话,只道:“奚管家只须尽心辅助王爷,让王爷重获圣心。其余者,自有旁人来操心。”

这个“旁人”是谁,奚容心中有数。他看得出来,林清羽想做那个把控大局的人,他和萧玠无疑只是他手中的两颗棋子。事成之后,这两颗棋子是弃是留,谁都不知道。

和林清羽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可若想要达成目的,他别无他法。

更何况,谁是虎还不一定。

奚容展颜微笑:“有林大夫此言,我和王爷就放心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茶道,奚容便起身告辞。临走之前,奚容问:“将军和夫人送了王爷如此大礼,我今日带的回礼怕是远远不够。不知将军所求,是兵,亦或是权?还请夫人告知,来日王爷也好兑现承诺。”

林清羽道:“奚管家放心,将军他只想当个谁都不敢惹的富贵闲人。”

“那夫人你呢?”

“我?”林清羽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做这么多,很大一部分是出于自保。若萧琤和皇帝不曾觊觎他,也不曾对顾扶洲步步紧逼,他大概不会走到这步。

事成之后,顾扶洲能实现梦想,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就算真的要去当太监也不是不行。那他呢,他想要什么。

想到初一那日的《春日宴》,林清羽很快就有了答案。“我一想心无旁骛地钻研医术;二想……常伴将军左右。”

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顾扶洲和林清羽冒这么大的风险,费这么多心思,奚容原以为他们是要萧氏一族的半壁江山。换作是平时,他只会以为林清羽不过是在拿客套话敷衍他。但当他看到林清羽冷冽眼眸中不经意透出的温情时,竟是几分信了。

奚容怀疑道:“就这么简单?”

林清羽清浅一笑:“就这么简单。”

送走奚容,林清羽叫了声“欢瞳”,前来伺候的却是花露。林清羽让她去厨房传话,现杀头羊,把羊肉片好,晚上将军想吃铜锅涮羊肉。顾扶洲昨夜睡前提了一嘴,他便记下了。羊肉乃大补之物,有补中益气之效,适合冬日食用。

花露应了声“是”,林清羽随口问了句:“欢瞳呢?”

花露道:“欢瞳风寒加重了,今日一日都在屋子里歇着呢。”

林清羽眉间轻蹙:“既是风寒,为何不找我看看。”

“谁知道呢。”花露耸耸肩,“他可能是不想麻烦少爷吧。”

林清羽在偏房寻到了欢瞳。像他这种贴身伺候的小厮,住得都离主屋很近。林清羽待欢瞳不像待其他下人一般,将军府屋子多主子少,欢瞳也不用和别的下人同住。

林清羽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来”,推门而入。欢瞳正躺在床上,看见是自家少爷来了,连忙要起身,却不知牵到了何处的伤口,面上一拧,哀嚎道:“少、少爷。”

“别动。”林清羽走到床边,手背贴在欢瞳额前探温,“这不是风寒。你究竟怎么了。”

欢瞳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是不小心摔伤了。”

“那你为何又要说是风寒。”林清羽漠然,“学会对我说谎了?”

“我没有!”欢瞳自知瞒不了少爷,忍着痛道,“就是昨日在厨房的时候,不小心被一头羊踢了一脚……”

“踢到哪了?”

欢瞳哀怨低头看下身。林清羽明白过来,忍俊不禁:“疼么?”

欢瞳点点头:“太疼了,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的确是寻常男子难以忍受的痛苦。“把裤子脱了,我看看。”

欢瞳自幼跟着林清羽,按理说在他面前没什么可害羞的。但在欢瞳眼里,少爷就是仙人一般的人物,他不想让少爷见到不干净的东西,犹犹豫豫地不肯动。最后还是林清羽冷了脸,他才把裤子脱了。

林清羽用干净的木棍拨开,稍微碰了碰。欢瞳“嘶”地倒吸一口冷气,双腿抖个不停。他是真的痛。

欢瞳被羊蹄子踢得不轻,伤口又红又肿,必须要用药。

林清羽看得心如止水。果然,别人的身体对他而言就是一坨肉。只有顾扶洲的身体,会让他烂手。

“我回头让人给你送药,抹几日消肿了就没事。”林清羽朝窗外看去,“什么时辰了?”

欢瞳道:“应该快到申时了。”

那离顾扶洲回府还早。林清羽想了想,命袁寅备车。袁寅问:“夫人是要去太医署?”

“不,我去军营。”

京城的军营位于城郊十里处,是护卫京师安全的铁骑营。顾扶洲顶着用兵如神的名号,却不肯上战场,皇帝便让他在铁骑营练兵,也算物尽其用。

林清羽还是第一次来军营,甫一下马车就感觉到几道锐利的视线朝自己投来。一个带刀的守卫拦下他:“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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