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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溆园的女使便带了万华梦的传召之令。

魏枕风看到女使来了,竟也不躲,堂而皇之地坐在赵眠身旁饮酒吃菜。女使看得眉头紧皱:“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出来的?”

魏枕风回答得理所当然:“我和他都不喜欢男人,马上要被你们逼得成亲,这时候要不多培养一下感情,双双死在洞房花烛夜怎么办。”

国师要人要的急,女使没功夫和他过多计较:“你们换身衣裳,速速随我离园。”

一炷香的时间后,几人离开溆园,被押送前往南宫。

京都实行宵禁之策,戌时刚过,商铺闭门,行人归家,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一片。押送他们的共有三人,两女一男,刚好给他们留了三个帮手的位置。

一行人途径偏僻之处时,早已埋伏多时的沈不辞等人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这三人,随后由白榆为他们易容伪装。

此次南宫之行,魏枕风预备带上云拥和花聚,赵眠则带着沈不辞和白榆。虽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但他们要去的地方毕竟是万华梦的老巢。沈不辞再次谏言,希望殿下回朱府等候,由他为殿下取回解药。

“不可,手上的红线你无法伪装。”赵眠道,“再者,我留有后手,不怕。”

他的后手是丞相和南靖,那魏枕风的呢?

以魏枕风的行事作风,会不会也给自己准备了一条万一事败的退路?

赵眠思及此,朝魏枕风看去。

魏枕风感觉他的目光,抬眼与他对视:“怎么。”

赵眠问:“你爹娘爱你吗?”

魏枕风一时不解:“嗯?”

赵眠淡道:“家中次子……你爹娘不会觉得有哥哥继承家业就行了,不用管你死活吧。”

魏枕风明白了赵眠的意思,笑道:“不知道啊,到时候看看?”

溆园到南宫跨越了整个京都城。天快亮时,他们到达南宫山门口。

从山脚下仰望而去,南宫山像一个庞然大物矗立在天地之间,无数点点灯火就是它俯瞰人间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面对如此震撼的南宫山夜景,赵眠的评价是,不如南靖千机院。

魏枕风望着南宫山,思量片刻,问白榆:“万华梦长什么样?”

白榆面露难色:“万华梦随时都可以给自己易容,谁也不知道究竟哪个是他的真面目,不过他和坊间传言的一样,很矮。”

“有多矮?”

白榆用自己比划了一下:“比我矮一点,大概到我鼻梁处。”

魏枕风点点头:“懂了,有劳姑娘带路。”

南宫的守卫事先已被告知国师召见溆园新人一事,检查了赵眠和魏枕风手上的红线便给予放行,加之白榆对南宫的地形还算熟悉,赵眠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南宫的正殿——啻月台。

此处刚好位于南宫的半山腰,离他们要去的掩月居尚有一段距离。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站在啻月台大门口,似乎是在等他们。

少年尚未长开一般,骨骼单薄消瘦,生得弱不禁风,一双清澈纯黑的眼眸朝你望来时,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白榆在南宫从未见过这个少年,想来应该是万华梦的新宠,刚来南宫不久,说话也怯生生的:“你们……是从溆园过来的么?”

伪装为女使的云拥道:“正是。”

“国师大人在里面等你们。”少年轻声道,“请随我来。”

赵眠跟着少年走进正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形。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袖摆被轻轻一扯。

赵眠瞥了眼始作俑者,只见魏枕风对着带路的少年扬了扬下巴。他顺着魏枕风的视线望去,赫然看见少年随着步伐摆动的手腕上有一条鲜红的,细细的红线。

嗯?又一个雌雄双蛊的受害者?

赵眠来不及多想,他们就被带到了万华梦面前。

空旷的大殿威严肃穆,层层青色台阶上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烛台。烛台上的蜡烛晃动着微光,拾级而上,从低至高的跟随台阶一直匍匐到万华梦脚下。

男人坐在台阶的最顶端,身后是一堵巨大的石壁,上面雕刻着两条栩栩如生的化蛇,人面豺身,生双翼,两条尾巴紧紧缠绕在一起。

这两条化蛇,似乎正在交尾。

许是烛火太晃眼,又或是山中夜里的雾气太过浓郁,他们离得又远,男人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薄雾,赵眠努力想要看清他的相貌,却怎么也看不清。

此人就是天下四宗师之一,东陵大国师,眼瞎又爱给人做媒的万华梦么,确实很矮,目测和他十五六岁差不多高,难怪要站那么高和他们说话。

白衣少年在台阶前站定,清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跪——”

赵眠目光一凛,正想着如何绕过行礼一事,就听见万华梦道:“本座免你们的礼。”

万华梦的声音低沉沙哑,让赵眠联想到了他身后石壁上的化蛇,给人以一种诡异又黏腻的不悦感,入耳很不舒服。

白衣少年有些惊讶,随后抿紧双唇退到了一旁。

万华梦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居高临下道:“是谁献的画?”

画?

魏枕风看向赵眠的方向。赵眠刚要开口,白榆却先他一步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走向前:“是、是民女。”

万华梦目光在白榆身上落定琐死:“你怎么拿到的那幅画。”

白榆搬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回国师大人,民女本是教坊司的一名清馆,略识得几个字。那幅画,是民女一位恩客赠予民女的。”

万华梦语气变得急切,甚至是迫不及待地问:“你那恩客姓谁名谁,现下在何处?”

白榆一咬牙,鼓起勇气道:“大人,民女有一不情之请……”

在旁围观的赵眠头一回发现白榆居然这么会演,将普通老百姓对上一国国师的战战兢兢演得是入木三分,和平时她在东宫温婉可人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让她开口是对的,但凡换个人都没有这种效果。

万华梦那头没了声音。

等不到万华梦的回应,白榆不敢抬头,只好继续道:“我家小弟已有婚约在身,实在不便同李兄弟成亲。不知国师大人可否收回成命,放我家小弟一马,为李兄弟另寻良配。”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赵眠用余光瞧了眼外边的天色,差不多快到东陵早朝的时辰了。

一阵阴风吹过,烛火晃得愈发厉害,殿内的寒气似乎也重了几分。

沈不辞握紧双拳,随时准备出手,防备万华梦暴怒对他们动手。

良久,万华梦才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本座同意了你的‘不情之请’,你才会将此画的来龙去脉告诉本座?”

白榆忙道:“民女不敢。”

“本座做的这么多桩媒,有名门闺秀和市井小人,有京都才子和守寡农妇,更有权臣之子和其父禁脔,”万华梦冷笑一声,“他们都不敢有意见,你是什么人,也配和本座讲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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