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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纸包,因为份量小,多一点少一点点,肉眼一般看不出来的,尤其是折纸袋子的人可以将袋子稍微弄得大一点,这种差异就更不明显了,只有放到称上才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个袋子重量的差距。
这个聪明的小贩就采取了这种减少分量降价的方式来吸引顾客,一包里面别人是二两,他装个一两半,本身就能便宜两分钱了。这样算下来,他卖得其实并不比沈建东他们便宜。
小贩见余思雅二人一语道破了他的商业秘密,恼火地站了起来,抬起手就要去抢沈建东手里的瓜子:“还给我,我的瓜子不卖你们。你们可不要胡说八道。”
余思雅示意沈建东还给他,然后笑着说:“我当然不会胡说八道,但这要看待会儿老乡你支不支持我们了。”
什么意思?
小贩还没想明白,熊子已经带着几个满脸不情不愿的年轻人过来了。
为首那个卷毛斜眼瞥了一记余思雅,语带嘲讽地说:“怎么,沈建东,找你家大人来帮你撑腰啊?这就是你嫂子,听说是个大厂长,看不出来嘛?”
沈建东可以受气,但他不允许别人轻视他嫂子,当初就怒了,挽起袖子要跟对方干架。
余思雅马上拦住了他:“干什么?忘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了?争这些口舌之争干什么?”
沈建东憋着气,瞪了那个小伙子一眼,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
那卷毛年轻人轻蔑地笑了笑,似乎是很看不起沈建东。
余思雅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让他开口,沈建东多半得炸,赶紧切入正题:“叫你们过来,是跟你们商量商量,你们把我们车子上的货吃了。”
说是商量,但她的语气是不容置喙的,根本没给这些人拒绝的机会。
卷毛年轻人当即乐了:“怎么?沈建东做不下去了,要便宜处理啊?也行,十块钱吧,我给你包了。”
一百多斤瓜子,他们一纸包二两就要卖七八分钱,这些让他们卖得卖出五六十块钱,结果十块钱就想要了。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余思雅笑了,竖着食指摇了摇说:“不行,就按照他的售价,五分钱二两算。”
“你做什么美梦呢?五分钱,怎么不去抢?”卷毛当然不干。
余思雅没搭理他,看向小贩说:“你怎么看?”
小贩从她的笑容中看到了威胁,这人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要是宣而告之,知道他纸袋子里的瓜子没有二两,顾客会不满意,以后卷毛也可能有样学样,减少分量,降低价格。那他想偷偷摸摸赚大钱就不行了。
可要让他花五分钱去买这瓜子,小贩又不大乐意,他自己去乡下买回来炒的可比这便宜。
见他犹犹豫豫不吭声,卷毛几个也不买账的样子。
余思雅也不跟他们啰嗦:“我家弟弟最近不打算卖这个了。家里这些炒熟的瓜子,没法处理,你们要不收了,那我只好让他每天到这里来便宜卖了处理掉。”
说完,看向沈建东,飞快地说:“建东,将袋子打开,把瓜子找个地方摆好,大声吆喝吧,四分钱一包。他们要卖四分,你就卖三分,直到卖完为止!”
听到这话,小贩和卷毛齐齐变脸。
三分四分一包,他们还卖不卖了?
“不是,我说这位女同志,你怎么能这么搞呢?要咱们帮你消了也可以,三分钱二两,没道理咱们买得还比零售的贵呀。”小贩赶紧说道。
三分钱二两,这么便宜,又都是炒好了的,不用自己下乡带回来炒,那可划算多了。而且他还能将四包拆为五包,又能赚一笔,这可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卷毛也知道有利可图,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三分钱还可以。”
余思雅笑看着他们:“你们想啥呢,我可没说三分钱卖给你们。五分钱二两,要不要随你们。你们可想清楚了,一旦尝过三分钱一包二两的瓜子了,等回头你们再卖五分,七八分的,人家会不会嫌贵啊?你们也别瞪我,你们转手倒卖还有赚呢,我可没让你们吃亏!”
小贩想反驳,可被余思雅识破了他的小伎俩,他不敢吭声,撇了撇嘴,不表态,等着卷毛他们的反应。
卷毛不想答应:“五分太贵了,四分。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们都帮你包了。”
余思雅笑眯眯地说:“不用看情分,生意场上没父子兄弟情,咱们大家在商言商,是多少就多少。你们好好商量商量吧,我们也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说罢,给沈建东使了一个眼色。
沈建东这会儿也看出来了,他嫂子可不光是来处理瓜子的,还给他出气来着了。看着卷毛几个人为难的样子,他心里倍觉痛快,感觉出了一口恶气,神清气爽地推着车子说:“好嘞!”
将车子掉头,沈建东直接往平时他摆摊的地方去,熊子要跟过去,余思雅叫住了他。
“熊子,你去找个木板或者纸板过来,我写个价格表,你待会儿举起来,举高点,免得远处的市民看不清楚。”
熊子马上转身:“好,嫂子你等等。”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等他一走,余思雅也没看小贩和卷毛几个,慢悠悠地朝沈建东那边去。
留下卷毛几个和小贩大眼瞪小眼。
小贩最心虚,深怕余思雅将他的秘密抖落出来,咳了一声,问卷毛:“要不咱们将他们手里的瓜子给吃下来吧,也没多少,不然被他将价格扰乱了,以后咱们这买卖没法做啊!”
卷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是谁先开始降价乱搞的?”
沈建东可以说他,卷毛说他,他可不服气。小贩不服气地说:“第一个降价的可不是我。”
最先可是卷毛为了抢沈建东的生意,卖九分一包的,他不过是个后来者,有样学样而已。
卷毛被他堵得无言以对,恼怒地瞪了小贩一眼:“你跟我等着。”
小贩也不怕他,几个混混而已,他家里又不是没人。他最苦恼的还是沈建东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嫂子,真是太精明了,都没买过他的瓜子,就将他的伎俩看穿了。
就他们等着的这会儿功夫,沈建东已经积极地将瓜子摆了出来,大声吆喝道:“瓜子,卖瓜子了,好吃的香瓜子,四分钱一包,二两,保证分量足,不缺称,不少称,买得放心,吃得舒心……”
小贩听得心惊肉跳的,赶紧站了起来,对卷毛几个恼火地说:“你们真的要看着他把瓜子弄到三四分钱一包啊,还想不想赚钱了?”
当然不想,卷毛几个可没小贩这种廉价的货源,真卖到三四分钱二两,他们不但赚不了什么钱,恐怕还要贴钱进去。
几个人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扰乱市场。
双方一合计,干脆地跑了过去,拦住了余思雅跟沈建东:“别叫了,我们买了。”
沈建东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他其实有种冲动,想干脆继续便宜卖,亏个一二十块钱,让他们头痛里,但余思雅用眼神制止了他。
余思雅脸上还是那副挂着笑容的温和表情:“好啊,那麻烦你们去借把称过来,咱们称一下重量,你们看看各自要多少,给你们分了。”
几人商量了一下,为了尽快解决这个事,小贩表示他有认识的人,他去借。
其他几人都没意见,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小贩从别处借了称回来:“来了,咱们称吧。”
余思雅盯着他的称看了几秒说:“等一下,先让我验验你的称。”
小贩脸都黑了:“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啊?”
当然怀疑,毕竟他可是有过前科的人。余思雅笑眯眯地说:“当然不是,这是为了让大家放心。如果你们不放心,也可以去拿自己的瓜子过来称一下嘛,这样大家对大家都公平。”
说着,她将五包瓜子放在了称盘上,称砣的线在一斤的刻度稳稳地上扬。
小贩被余思雅噎得脸通红,别人不知道,但他摊子上的物品的重量可经不起称,会当众露馅的。
怕卷毛几个看出来,他色厉内荏地说:“你以为谁都像你啊,这么不相信人。看到了吧,咱们这称可没问题,还将你们的分量称多了一点呢,看看都快一斤一两了。”
余思雅笑看了他一眼:“这么说是称称多了,未免你们吃亏,要不你们也去将你们的瓜子拿过来称称?”
小贩瞪大眼看着她,这个人是不是诚心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针对他啊。
倒是卷毛几个心动了,派了个兄弟去拿瓜子过来。
小贩怕自己不回去拿瓜子惹人生疑,不爽地说:“我自己借的称,我还能坑自己吗?你们没事干,塞那么多瓜子干什么,不要钱啊?”
卷毛几个一想小贩自己也是要吃进一批瓜子的,没道理坑自己,便对他不拿瓜子过来验称没什么想法了。
过了一会儿,卷毛几个拿过来的瓜子一称,称果然是准的。
没了异议,双方将三个袋子分别称重,最小的那一袋,小贩收了,其余两袋卷毛几个买了,一百多斤瓜子,总共了卖了差不多四十块钱。
拿了钱,余思雅在小贩的提心吊胆中,什么都没说,就带着沈建东和熊子走了。
听说沈建东要去学炒瓜子,熊子表示要跟他一起去,两人约好了时间,明天一起出发,然后就在岔路口分开了。
回家途中,沈建东问余思雅:“嫂子,你干嘛不拆穿那个老陈,他真是太可恶了。”
老陈就是缺斤少两的那个小贩。
余思雅笑着说:“拆穿他,然后呢?你不是挺生气卷毛几个截你的生意吗?让老陈去膈应他们不好吗?”
这倒是,对于老陈的插入,沈建东其实没那么生气,因为老陈来卖瓜子的时间短,是在卷毛几个后面了。
他自认对卷毛不薄,结果卷毛他们却这么对他。
走到家门口,他忽然嘀咕了一句:“要我像老陈那样,我也能赚钱。”
听到这话,余思雅停下脚步,收了笑,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学老陈?呵呵,等他拆穿,名声坏了,你看谁还买的瓜子。建东,做生意,要想长长久久,就得诚信,不能走这些歪门邪道。捷径可能让你一时赚到钱,但想赚大钱,想一直赚钱,好口碑不可或缺。”
沈建东挠了挠头:“对不起,嫂子,我以后不这么想了。我……我就是有点不甘心,自己是被他们这些人这样打败的。”
余思雅好笑地看着他:“还生气呢?那嫂子给你出个主意,等你掌握了新配方,炒出市场上更受欢迎的瓜子了,你就将瓜子卖给他们,让他们去给你赚钱怎么样?”
沈建东眼睛一亮,对啊,他最赚钱的那段时间还是卷毛几个帮他一起卖的时候。不然光凭他一个人,加个熊子,生意再好,一天也顶多赚个百来块就不得了了。
余思雅对于他的生意还有很多想法,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你不要着急,这次嫂子来给你当参谋,你先去学好炒瓜子的技术,等你回来,咱们好好研究,怎么样将瓜子卖出名堂来。小瓜子,也可以做成一门大生意。”余思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沈建东这会儿感觉浑身充满了活力,整个人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嫂子,你放心,我会尽快学好炒瓜子的办法,你等着,我要买个大房子,咱们全家人住一起都不觉得挤的那种。”
年轻人有志向有梦想是好事,余思雅鼓励地说:“好,嫂子相信你一定可以。不过在发财之前,先答应嫂子一个事,以后不许抽烟了,烟盒给我!”
沈建东赶紧把烟盒摸出来放到他的手上,舔着脸说:“嫂子,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了。”
“希望你说到做到,如果你失信于我,我就不会再相信你了。”余思雅接过烟,警告地说。
沈建东哪里敢,一个劲儿地做了保证。
余思雅也没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她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又去柜子里翻出两张票给他:“今天罚你做饭,赶紧去买肉。”
沈建东知道罚他是假,买好吃给他送行是真,乐呵呵地说:“我这就去,谢谢嫂子。”
第二天,沈建东就走了。他去了省城相邻的一个市下面的公社,那片地区不少人种植了葵瓜子,他要在那边找师傅讨教炒瓜子的经验技术。
家里少了一个人也没影响余思雅的生活,她照旧学习工作。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月底,这时候,小李突然让人给她送来了一封信。
余思雅看到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心脏狂跳了起来。
宜市铁路局,几个月没有消息,她都以为这个事得等放寒假了,她亲自去宜市找他们谈谈才可能有进展,没想到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了。
余思雅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