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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所以咱们不用着急了。”余思雅跟梅书记相视一笑,这趟平化县之行,圆满解决了饲料厂的后顾之忧,还拉着平化县一起上了养殖业这艘大船,大家都跟着松了口气。

不过让人不满意的是回去的路还是照样难走,颠得人难受。

余思雅琢磨了一会儿说:“梅书记,这样不行啊,这种路太磨损轮胎,耗费咱们的车子了。等两个县开展了合作,厂里的车子三天两头要往这边跑,那些车子可是好几万一辆,尤其是新车子,开这种路,我心疼啊。不行,回头得找个机会跟费书记商量商量,咱们两个县得将路修一修,就算没钱,那也得平整一下,将坑填了,把路上比较大的石头捡走吧。”

梅书记一直知道余思雅对修路极为感兴趣,对她提出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别说余思雅了,就他自己习惯了辰山县平坦的路,再走这种坑坑洼洼的路都非常不习惯。

“看财政吧,要是年底盈余比较多,咱们就将咱们县这段先修了,费书记那边再跟他商量商量。”

余思雅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别的县,他们也管不了。不过为了修路,那可得好好干,多交点税,回头县财政才能有钱,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接着梅书记又问余思雅的安排:“小余同志,原本三天的计划,现在一天完成了,那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直接回省城还是回一趟清河鸭?”

“回清河鸭吧。”余思雅琢磨着自己已经好一阵子没回来清河鸭了,既然回来了,就索性回去看看,免得下次还要特意跑一趟。

梅书记点头:“那待会儿让司机送你回去。”

估计他们到县里已经六七点,没什么车子回乡下了,她一个年轻女同志走夜路也不安全。

余思雅婉拒了:“不用,梅书记,冯主席在县里吧,我一会儿找他谈点事情,今晚就不回去了,住招待所,明天搭个顺风车回去就行了。”

一说谈事情,梅书记就知道应该是要商量平化县建养殖场的事,便说:“一会儿咱们去国营饭店,让小胡去把冯主席叫过来,大家边吃边聊。”

余思雅没意见,晚上了她一个年轻女同志去找冯主席谈事情不是那么方便,现在也没什么咖啡馆、清吧这类公共场所。去国营饭店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还能顺便把她的晚饭解决了。

等车子驶入辰山县,司机先把梅书记和余思雅送去了国营饭店,然后载着胡秘书去找冯主席。

好在县里比较小,余思雅和梅书记点了菜,刚喝上茶,冯主席和胡秘书就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梅书记,余总,让你们久等了。”

余思雅笑着给他倒茶:“冯主席客气了,我们也刚到,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冯主席落座,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好奇地看着余思雅道:“我听胡秘书说你们刚才去了平化县,事情还顺利吧?”

“顺利,就是想跟冯主席你谈谈这个事呢。”余思雅将今天跟平化县达成的协议说了一遍,然后道,“冯主席,我长期在省城,这个事的后续接洽还得你跟进。我跟费书记他们也说好了,等他们确认了成立养殖场就跟你联系,这个事麻烦你多费心了。”

这本来就是冯主席的工作。他乐呵呵地说:“好,余总你放心,我明白了,就按照咱们跟辰山县各养殖场的合同来签订,后续提供的条件也一样,对吧?”

“没错,按照先前跟各养殖场签订的合同作为样板来签订跟平化县的新合同就行了,除了单位名称,其他不要有任何改变。”余思雅颔首。

冯主席记住了这点,接下来他只要等平化县那边的通知就行了。

事情谈得差不多了,正好饭菜上了,大家一起吃饭,又聊了一会儿工作的问题。吃过饭,余思雅直接去了招待所,次日一大早找了辆顺风车回到了红云公社。

夏天清晨五点多就天亮了,因此余思雅回到红云公社还不到八点,正值上班时间,她干脆就站在饲料厂不远处,看看上班的情况。

饲料厂是她去了省城之后才建起来的,很多员工都不认识她,她又站在树荫底下,被垂下来的榆树枝挡住了上半身,大家匆匆忙忙赶着去上班,也没人注意到她。

余思雅隔盯着工厂门口张望的同时,隔几分钟又看一眼手表,当时针指向八点时。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盯着门口,进来一个人她就写个“正”字的一笔。

十分钟后,本子上已经记录了三个半正字。

余思雅收起本子,从树荫里出去,大步走进饲料厂,看门的大叔认识她,连忙站了起来:“余总,你回来了,我去叫施厂长。”

余思雅摇头:“不用,我自己进去,你忙吧。”

大叔只好作罢。

余思雅走进饲料厂,边走边观察,一段时间没回来,饲料厂的人气明显旺了不少,走进厂房就看到来来往往的人。

人多是好事,但饲料厂给她一种比较混乱无序的感觉。可其实整个厂区也只有几百个人。

余思雅挨着厂区看过去,刚走到生产区,施立平可能是听到了风声,大步跑了过来:“余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通知我?”

“刚回来,正好在公社下车,离你们饲料厂近,就进来看看。”余思雅淡淡地说。

施立平热情地招呼她:“余总,去我办公室里坐坐。”

余思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跟在他身后,慢吞吞的,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看过去。最后走到了行政办公室,她往里指了指:“厂子里的考勤是他们负责的吧?”

施立平不明所以,点头道:“对。”

余思雅走了进去,轻轻敲了敲桌子:“把考勤表给我看看。”

行政工作人员是今年新来的,不认识余思雅,正想问你谁啊?看到施立平局促地站在余思雅身后,他默了默,从抽屉里拿出了考勤本子,递给余思雅。

余思雅直接翻到今天的考勤记录,上面一片空白,一个名字都没有,再看前面一天,也没人迟到早退。她嘴角勾起冷笑,连翻了数页,考勤记录上只出现过一个人缺勤的记录,还有一个请假的记录。

“今天没人请假吗?”余思雅将考勤本子丢到了桌子上。

行政人员一愣,察觉到气氛不对,嗫嚅地张了张嘴:“没……”

“也没人迟到?”余思雅面无表情地又问道。

这个人不吭声了,便是再迟钝也知道出了问题。

施立平也意识到了不对:“余总,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余思雅没看到他,指着考勤名册:“是谁负责考勤?”

她今天心血来潮,想来个突然袭击,没想到还真被她发现了。要是她今天没发现,饲料厂的纪律会成什么样子?饲料厂的工人要么是本公社的社员,要么是外地来的,本公社的离家近,外地员工有宿舍,就在厂房旁边,上班距离都不远,乡下也不存在堵车问题,今天天气也很好,没任何的意外因素。

每个人每天来厂子里需要多少时间,大家心里都有数,只要规划好时间,就不会迟到。可今天她就等了十分钟,就有十几个人迟到。而考勤记录本上,一个人都没记。纪律涣散成这样,时间长了不出问题才怪了。

发现余思雅表情异常的难看,施立平指了指垂头的年轻男人:“是李雪刚。”

余思雅瞥了对方一眼,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开除!”

这话一出,李雪刚不服气的抬起头,凶狠地瞪着余思雅:“你算老几,凭什么开除我?”

余思雅没搭理他,侧头看着施立平,目光冷漠:“你的处罚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施立平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无言地垂下了头。

余思雅大步出了行政办公室,回头对施立平说:“我等你的调查报告!”

施立平错愕地看着余思雅。让他自己调查,余总还是信任他的吧?

余思雅没搭理他,直接去最重要的生产区和实验区查看情况。

生产的情况还好,她拿起生产记录详细地看了一遍,又随机走访了几名一线生产工人。这些人所说的话都能跟生产记录本对得上号,看来施立平对生产挺上心的,这块的安全和卫生,各种注意事项都搞得比较好,没有出现什么比较突出的问题。

再去实验区,贺中华教授带领团队正在忙,听说她来了,扭头看了一眼,又忙活去了。

余思雅退了出去,没有打扰他们。而是直接去了厂长办公室,拿起电话给食品加工厂那边打了个电话:“马冬云,是我,余思雅!”

听到她的声音,马冬云立即说:“余总,你找李厂长吗?我去叫他。”

“不用,我在饲料厂,你跟李厂长一块儿过来,到公社的时候顺便将王书记也一起请过来。”说完余思雅就挂断了电话。

听到电话里的嘟嘟声,马冬云吓了一跳,余总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让他们去饲料厂,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赶紧放下话筒去找李厂长。

挂了电话,余思雅又出了办公室,挨个地方检查,尤其是碰到先前看见迟到的同志,她会格外留意一点。

等马冬云三人过来的时候,余思雅已经去了仓库,她蹲在堆成高山一样的玉米堆里,伸手抓了一把玉米,在手里捏了捏。玉米硬邦邦的,没有坏。

“余总,你回来了?”王书记上前笑着跟余思雅打招呼。

小李跟马冬云察觉到余思雅这会儿的心情不大好,安静地站在一边。

余思雅冲王书记笑了笑:“我看看记录,王书记,仓库比较闷热,你们去办公室里坐着等我一会儿吧。”

王书记沉默了一下,点头走了。

马冬云和小李没走,还留在原地。

余思雅见他们没走,遂点头说:“走吧,跟我到办公室对账。马冬云,你去财务那里,将饲料厂今年的账册拿过来。”

马冬云连忙点头跑了出去。

小李帮余思雅分担了一部分记录本,跟在她后面,轻声问道:“余总,发生什么事了吗?”

余思雅摇头:“不知道,我查查账就清楚了。”

迟到现象这么严重,考勤本子上却没任何记载,谁知道蛀虫有没有将手伸向厂里的物资和钱财。

既然要查,她就查个彻底。

四个人在办公室里忙活了半天,将饲料厂的账目查了一遍,原材料入库,加工成饲料出库,收回来的账目和花销,大体能对得上,只有比较小的误差,应该是生产中的损耗问题。

问题不严重,四个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这时候,施立平也调查清楚了。他走进来,惭愧地说:“余总,从两个月前起,李雪刚收了一部分迟到职工的贿赂,所以对这些人迟到早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时候还帮他们打掩护。”

“李雪刚什么来头?那些经常迟到的人是什么岗位的员工?”余思雅冷静地问道。

施立平苦笑道:“李雪刚是一个研究员的小舅子,今年到咱们厂子的,招工的时候看他文化水平不低,笔杆子不错,能说会道的,就将他安排在了行政,谁知道他竟然……迟到的员工名单都在这里,主要是食堂和后勤的职工,还有个别搬运队的。”

余思雅捏着名单,数了数名字,比她今天早上看到的还多,总共有24个人,其中有13个已经养成了迟到的习惯,一个月几乎有一半的时间迟到。不过因为他们是后勤的员工,主要负责食堂和厂区的卫生,每天下班前都打扫过,食堂不供应早饭,只有午饭和少量的晚饭,所以他们迟到影响也不大,也没人管。

施立平大体工作还是做得不错的,就是人比较粗心,将精力全投入到了生产中,细枝末节的地方没管好。

余思雅语气稍缓,将名单还给了施立平:“这上面的人扣一半的年终奖,其直属领导包庇不作为,降职处分。至于你施厂长,写一份检讨交给我,扣掉一半的年终奖,再出现这种事,你这厂长也不用做了。今天下午就将这件事的处罚张贴在厂子门口的布告栏里,以儆效尤!”

施立平没有怨言:“是,余总,这是我失职!”

余思雅点头:“确实是你失职,刚开始只有一两个人敢堂而皇之的迟到早退,但因为你没发现,也没人向你反映情况,这股迟到的妖风愈演愈烈,已经扩大到二十几人。如果再不制止,到年底还有多少人能按时上班?本来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上班的同志受到影响,也会消极怠工。不要小瞧了这件事的影响,无规矩不成方圆,真有特殊情况,可以请假。这样的情况食品加工厂和养殖场也要引以为戒。”

小李连忙点头:“好的,余总!”

虽然两人都答应得很好,这也只是个小问题,可这件事还是给余思雅敲响了警钟。千里之堤毁于蚁巢,不要低估了这些小事的影响,要怎样才能防止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不等余思雅想出办法,县里忽然来了电话。

梅书记兴高采烈地对余思雅:“小余同志,你真是料事如神,市粮食局刚才来电话说了,他们分配五千吨粮食给清河鸭饲料厂。下半年,清河鸭饲料厂将参与全市粮食分配,以后咱们都不用担心饲料的原材料这件事了。你们那边做好准备,这几天,市里的五千吨粮食,还有平化县的两千五百吨玉米都会陆续送到饲料厂。”

挂电话后,余思雅直接问施立平:“市里和平化县拨了一批粮食,总共7500吨,仓库能安排吗?“

施立平摇头:“余总,我们的四个仓库总存储量在6000吨左右。下个月玉米就要陆续收获了,咱们的仓库都占满了,到时候恐怕挪不出多少空间。只能建仓库。”

这确实是个问题,而且不光他们县,还有隔壁平化县,加起来的粮食可是个不小的数目。这些要全拉回来,再建十座,二十座这样的仓库都不够储存。

这个成本太高了,建设费用,占地费用,管理费用加起来很不划算,余思雅按了按眉心,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粮食太多而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