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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杭的态度在问出第二个问题时已经有了软化,脸色渐渐转好,得到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后,竟然脱力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把枪放在身侧,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还好……”他语无伦次地呢喃,“还好你还在……”

南舟走到他身前,蹲下身来:“发生了什么?”

班杭原本涣散的眼神骤然紧缩,一把抓住了南舟的手。

“我刚把那个西岸来的人安置好,才一回房,海凝……她突然攻击了我,我差一点,差一点就……”

他浑身发颤起来:“没有成功……没有成功……那个恶魔又开始胡乱附身了!”

“我们失败了……”他直直望着南舟,语带哭腔,“……老大要怎么办?他一个人过去了西边啊——”

这个问题让南舟的心脏产生了微妙的刺痛。

可他的反应依然准确而平淡:“不要看不起你们老大。”

他又问:“海凝人呢?”

……讲人人到。

宋海凝扶着头,浑身是血,摇摇晃晃地从教堂内走了出来。

看到宋海凝,班杭气息一窒,慌乱地再度摸起手里的枪,急撤几步,瞄准了宋海凝。

待她看清眼前这两人,陡然发出一声尖叫:“快离开他!南哥!他是基思!离他远一点!!”

南舟困惑了。

他站在这两人中间,消化着这一瞬之间堪称爆炸的信息量。

……基思?

在这兜头笼罩而来的疑云间,南舟心思一动,再次抬头,望向了那银光熠熠、审判一样立于整个东岸最高点的十字架。

他眼神一动,终于意识到,那股不祥的第六感来源于哪里了。

不在东岸,也不在西岸。

也不在这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

问题在于,十字架的影子,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没有移动?

为什么还和他送江舫出教堂时的影子……一样长?

……

江舫跨过了在云母地板上犹自抽搐的男人身体,顺势从他的身体里拔出了鲜血淋漓的匕首,用一旁的窗帘随手擦净。

男人死不瞑目,浑身在五秒钟内被短匕首割出了十二处深浅均匀的创伤。

最致命的一处在咽喉。

男人的眼睛上,也有轻微的烧灼伤口。

在察觉到“把我的身体还给我”这句话背后的信息量后,江舫就用自己身上仅剩的圣水兑了水,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测试。

实验证明,西岸城堡内的疯病,当真是掺杂了东岸的恶魔诅咒。

由此,江舫知道,他们并没有成功驱散恶魔。

那恶魔仍然以某种形式存在于东岸的圣地之上,而且已经被那个访客打破,让东西两岸的诅咒连通了。

只是,江舫没有回头的打算。

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回头了。

那条漫长的吊桥,足以要了他的命。

正如南舟所担忧的那样,一语成谶,江舫独身一人,被困死在了这疯人院一样的东岸。

与其思退,不如前进。

只要保证最后一个倒下的不是自己就行了,不是么?

城堡面积的确广大。

城堡内的主人品味不坏,一楼设有专门的绘画室和手工坊,而且从各种器具来看,公爵先生相当酷爱制作金属摆件。

正厅内就摆放着一只约有人体积大的金属翼龙,展翅欲飞。

下方的底座,雕刻着它的创造者的名字。

雪莱,一个和诗人一样浪漫的名字。

城堡内走动的人员不少,而且房间也不像东岸教堂一样神神秘秘,恨不得把每一间房门都锁起来。

按理说,东岸队友们的调查不会像他们那样被彻底锁死,难以推进。

可惜,他们的角色是仆役,而且还要侍奉一个病了的公爵,日日忙碌奔走,这大大摊薄了他们调查可用信息的时间。

而不知道是否是巧合,身处东岸的都是执行力有余、决断力不足的普通队员。

他们不会像班杭那样拥有格外突出的单项能力,也不会像他那样情绪化,却也实在缺少一个能够指挥下令的主心骨。

所以,前几天,他们的推进程度异常缓慢,以至于错失了最有价值的讯息。

比如说,公爵的日记。

江舫徒手砸碎了书房书桌左上角那把唯一上了锁的抽屉,用沾满血的手拿起表皮华贵鎏金的日记本,没有留给自己详看的时间,便径直向外走去。

江舫的身影穿行在寂静的城堡内,光可鉴人的地板映出了他毫无笑意的面容。

没有任何观众,他也没有矫饰自己的必要了。

他一面寻找队员、一面规避不知会何时何地窜出来的疯子,一面用沾血的指尖翻开了日记本。

扉页的第一句话是,我愿与你相恋在任何一段时间内。可是,可是,不能是现在。

读到这句话时,江舫正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在右脚迈上上一级台阶时,他不由得驻足。

……“时间”?

而在他低头看日记的时候,在盘旋楼梯的上面,探出来了一张惨白的面孔,掌心持刀,静静地、自上而下地注视着江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