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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结伴折回沼泽时,英格尔正努力用喙将自己翅膀上的绒毛拉平展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秃。

“你们这些玩家还是少来一点好。”

看到两人,它尖起小细嗓,不满抱怨道:“每回都要掉一片毛,这回还掉了两次。我有多少毛可以掉啊。”

南舟给它出主意:“不可以用叶子或是其他什么替代吗?”

英格尔熟练解释道:“不行。‘玩家要用掉落进沼泽里的羽毛打开第三条时间线’,这是规定。”

南舟代入自己想了想。

如果永昼镇每来一个玩家,他就要掉一把头发,那他会很难过的。

但南舟并没有。

他回想过去时,发现,除了被限制过活动地点、以及满月出现速度加快之外,他本人几乎没有被游戏系统强逼着去做某些事情。

游戏能够限制的是环境,而不是他本人。

——《万有引力》给南舟的自由,似乎有些过火了。

甚至可以说,《万有引力》并不像是“创造”了“南舟”这个角色。

……反而更像是“侵入”了本属于南舟的纸片世界。

南舟及时停止了思维的进一步深入。

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结束这个副本后,他需要和江舫和李银航好好谈一谈。

谈论的内容包括自己的起源,也包括他们的关系,以及未来。

他们重新乘上鸟翼飞毯,和之前一样闯入了时间线层叠的涡流中。

只是这回,他们的所见与先前大有不同了。

从第四条时间线进入第三条时,南舟他们从沼泽中骤然冲出。

天色已晚。

因为沼泽距离糖果屋不很远,令人不断分泌唾液的肉香,正从糖果屋的方向嗤嗤冒出。

英格尔载着他们,一路滑翔,深入森林。

南舟好奇回望,被江舫按着脑袋rua了两把,提醒他避开迎面而来的树枝。

他们一路来到林间的时空传送点,回到了第二条时间线。

在闯入时间线分界点时,李银航深吸一口气。

她做好了重见地狱的准备。

然而,她预想中的血腥气、肉块、死尸,以及两个可能已经苏醒、小秃鹫一样满嘴血迹地啃食父亲残尸的景象,一个都没有出现。

地狱绘卷已经徐徐收起。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小屋,比起之前他们所见的任何一个时期,都要更宽敞、温暖、洁净。

桌子上用纱笼护着没有来得及吃完的食物。

在哔哔啵啵燃烧着炭火的暖炉旁,有一片圆形的羊绒地毯。

两个孩子相拥着在地毯上小憩。

齐腰盖在他们身上的,是一条灰色的鸭绒小毯。

地毯旁摆放的小茶几上,是一小碟烤好的曲奇饼干。

饼干不像糖果屋里出产的那样精致漂亮,曲奇的边缘还烤糊了,不少都有些焦褐色。

但味道应该不坏。

因为妹妹的嘴角还沾着一点曲奇的碎屑。

此时此刻,兄妹两人身上穿的,并不是乍富时那一身华贵高级的天鹅绒。

也不是成为糖果屋的新奴隶后得体精致的小贵族服饰。

只是一红一蓝,两件色彩朴实纯正,又足够温暖舒适的居家服罢了。

而刚刚还肚破肠流、死不瞑目的男人,正在屋前的窗外喂鸡。

细碎的鸡食在他手中的簸箩里筛出让人舒服和心安的簌簌细响。

窗外围着男人裤脚打转的小黄狗似乎是嗅到了陌生人的味道,对着窗户汪汪大叫。

男人骇了一跳,抱起小狗,喔喔地哄了两声,怕吵醒屋里刚睡着的一双儿女。

对这种软弱得像是面团、任谁都能把他搓圆捏扁的人来说,如果没有外力推动和左右,他还是会用他笨拙又迟钝的方式尽到自己的责任的。

可悲,但又无可奈何。

这时候,一只刚出生的小鸡从铁丝松动的鸡笼一角里钻了出来,迈着小短腿,飞快向屋后跑去。

父亲急忙去追。

他刚刚绕到屋后,忽的一下,一阵风将门从里整扇推开了。

壁炉里的火影被侵入的寒意惊了一下,瑟瑟摇晃起来。

冷风袭来的瞬间,哥哥一瞬惊醒,抬起头来时,一床小毛毯已经娴熟地裹上了熟睡妹妹的肩膀。

他定定看向大敞的门外。

门外已是空空如也。

但他确凿地相信,刚才,自己看到了一只小鸟的残影。

他走到门前。

月光像是青盐的碎屑,颗粒分明地洒在他的肩膀上,将通往森林深处的小路映照得雪白一片。

他喃喃道:“……是你吗。”

是那只在他们迷路时,给他们引过路的小鸟吗。

……

骑在英格尔的翅膀上,在密林间行进时,南舟低头问道:“如果我们没能很快在最后一条世界线里拿到面包,那我们会遭遇什么?”

“那你们可能出不来了。”

英格尔用一种极平静的语气说:“每一条时间线都是同步推进的。等他们苏醒了,他们会为父亲的死大哭一场,但他们还是会很饿。”

“到那时候,他们就会把他们父亲的胃吃掉。”

这句话可谓提神醒脑。

还沉浸在刚才温暖居家氛围中的李银航秒速清醒。

门把手生长在男人的胃上。

一旦胃被损毁,那么,玩家就永远困在过去的时间线里了。

除非像南舟这样,尝试从源头修正《糖果屋》的悲剧,去改变世界线。

“的确有玩家这么做。”

英格尔看穿了李银航的心思。

“可是,等那些玩家发现自己的后路被断之后,时间已经太晚。留给他们的选择并不会有很多。”

南舟点点头:“第三条时间线里,从糖果屋里逃出来的兄妹两人已经中了糖果屋的食人诅咒了。”

英格尔说:“是的。所以有的玩家会孤注一掷,杀掉那对兄妹,好阻止父亲被杀的命运。”

南舟:“成功了吗?”

英格尔说:“没有。”

南舟想也是这样。

如果将南舟他们踏进糖果屋的时间视为“正常时间”,那么,“弑父”、“逃离糖果屋”、“被父亲遗弃”、“甜蜜家庭的过往”,这四条互相套叠、层层递进的时间线,就是属于兄妹二人的过往,是属于他们的幻想花园。

构成“幻想”的支柱,就是兄妹两人的存在。

如果在幻想里抹杀了兄妹,那就是自毁支柱。

杀了兄妹的玩家会被永久困在时间的碎片,不可能再逃出。

在即将回到那条最开始的时间线时,江舫再次回首,看向已经看不见的林边小木屋。

在南舟和英格尔谈论世界线问题时,他还有一个发现。

兄妹两人的继母,人不在。坟也不在。

只是,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在看到南舟在树下放下给兄妹二人的金子时,他就能猜想到一个贪婪之人的必然结局。

英格尔载着他们,冲破了时间界限,破开了最后的一扇门。

本该被吊在糖果屋的兄妹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糖果屋里的装潢,和南舟他们在第二条时间线里看到的差不很多。

这里,仍然属于女巫。

但已经融化腐坏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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