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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净在一旁吃吃地笑。

正在感动中难以自拔的罗浮春察觉有点不对,问海净:“你笑什么?”

海净不敢打诳语,笑道:“方才……云中君在你后背擦手。”

一旁的桑落久也笑出了声来,替罗浮春拍打后背沾上的瓜子碎壳。

罗浮春:“……”他怀疑封如故做出那些动作,最终的目的就是方便在他身上擦手。

……

飞花门对封如故盛情款待,花若鸿在席间极尽热络,像是一只花蝴蝶,敬酒奉酒,好不恭敬。

桑落久眼观鼻,鼻观心,坐在花若鸿身侧,温和驯从。

一名十一二岁的孩童坐在花若鸿的另一边身侧,却越过花若鸿,旁若无人地替桑落久夹菜,笑语温声,一口一个“大哥”,投向他的目光谨慎而满怀仰慕。

这想必就是他的那位霜儿小弟了。

相比之下,另一侧的花别风满脸郁色,视线根本不愿停留在桑落久身上,将满杯酒一饮而尽。

“师弟。”罗浮春悄悄传音道,“你那二弟怎么这样恨你?”

桑落久虽是私生子,却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生的,身份清白。他二弟幼时不懂事、厌憎他便罢了,现在见了大哥,怎么还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即使是用传音入秘之法,桑落久仍不忘敬语:“回师兄,飞花门以血脉传宗,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唯有长子才是继承飞花门衣钵的正统之人。”

——以前,飞花门不知道桑落久的存在,花别风自然是家中长子,受尽荣宠,自小就自认是飞花门的正统继承人。

但桑落久的到来,把这一切变成了一笔糊涂账。

桑落久是长兄,又是私生子,身虽正,位却不正,究竟该如何算?

一时间,就连弟子都在议论,花别风到底还能不能继承飞花门,昔日与他玩得好的几名内家弟子,与他的关系也淡了许多。

花别风哪里受得了此等折辱,便处处为难桑落久,还有他那没眼色的、不认亲兄的三弟,到头来反把他自己的声名作得一塌糊涂,等他察觉到时,就连母亲也批评起他的刻薄寡恩来。

继承人之实不存,名也受损,这叫花别风如何不恨?

罗浮春虽然从未听桑落久说过家事,单凭他今日的见闻,以及桑落久的只言片语,就猜到他在家中过得有多难,心里疼惜不已,一时情难自已,伸手握住了桑落久的手,用力握了握。

桑落久被握得一怔,分了一点眼神给他家傻师兄,目光真正地柔和了一瞬。

那边厢,花若鸿已是酒酣耳热,殷殷垂询:“犬子忝居云中君弟子之位,没给云中君添过麻烦吧?”

封如故平平淡淡地点评:“落久是个好孩子。”

花若鸿还等着更多的夸赞,没想到封如故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把话题引向了别处:“那小道士的尸首还在剑川中吗?”

花若鸿有些失望,他并不想对着一桌子玉盘珍馐谈论一个死人,但封如故这样问了,他只能如实答道:“那位道友乃霞飞门门下弟子,身上还穿着霞飞门弟子的衣物。发现后,我们立即去信,霞飞门门主亲自前来,领了尸首回去安葬。”

“何时发现尸首的?何人发现?”

“是在一月多前。说来惭愧,是飞花门的两名弟子发现的。他们年纪尚小,心性不定,二人逃了早课,去后山玩耍捉鸟,就在山坳处发现了尸首。尸首头南脚北,一刀断喉……这些事情,霞飞门门主来时,我已说过一遍,云中君若是还有旁的话想问,我传话叫那两名弟子候着,饭后您再问。”

封如故点头应下,又问:“何时封川的?”

花若鸿答:“发现尸首后,我们立即封川,清点各家弟子,看是否有缺漏。若是有谁不在川中,那便是嫌疑重大之人。”

封如故问:“不会太武断吗?”

花若鸿答:“云中君容禀,剑川地处险要,下级弟子出川极难,上级弟子出川,也得拿了令牌,说明去向,才能出去。所以出川弟子本就少,而在此时无端消失的弟子,说一句‘嫌疑重大’,不为过吧。”

封如故吁出一口气:“结果,一个都弟子没有少。”

“这才是最奇的。”花若鸿点头道,“为防各家护短,我们三家交换名册,交互清点了一番,川中弟子一个不差,那就说明,要么杀人者就是川中弟子,他并未离开,要么,就是川中弟子与杀人者勾结,想了什么诡计,带尸入川!”

如一若有所思:“因此,青霜门……”

“这位圣僧说到点子上了。”花若鸿隐隐激动起来,“发现尸体的前一日,恰是青霜门严掌事的寿辰,他的几名道友给他送了些礼物来,谁知道那些礼箱中是不是就藏着那名弟子的尸首?”

如一对那个“圣僧”称呼反应淡淡:“不可能。”

花若鸿一噎,有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感觉。

“岩石上的血迹,是割喉所致。”如一道,“他是在山坳中被杀的。不是被杀后再运来。”

一旁作陪的祝夫人却在此刻开了口:“未必。只要足够细心,杀人时的场景完全可以布置。”

今日在场之人,谁最细心,再明显不过。

封如故直接问道:“夫人指谁?”

祝夫人却不愿明示,不知是对自己的判断不自信,还是有意勾起封如故的好奇心:“今早到时,云中君只远远看了一眼陈尸地,并未细看;待您细看,便知我在说些什么了。”

这顿饭,花若鸿吃得很是心堵。

封如故根本没有要偏护谁的打算,他旁边的那个和尚也跟他一样,油盐不进。

……一个两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花若鸿默默吐了一口气,在饭后留下了桑落久,说是和他很久不见,要叙一叙天伦父子之情。

这是人之常情,封如故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待告别主殿,封如故说要和如一去查探一下小道士陈尸之处,叫罗浮春与海净先回去整理一下客房。

罗浮春应下,与海净在后院月亮门处告别后,脑中突然响起了桑落久的声音:“孩儿在风陵山一切都好,叫父亲担忧了。”

罗浮春一愣,才意识到二人之间的传音之术一直未解。

这传音之术,是他觉得在宴会上交头接耳,不合礼数,才用在桑落久身上的,此术法只有施术者能解开,且联系极其细微,恐怕桑落久那边也不知道,这术法还未被断开。

旁人的亲子谈话,罗浮春本不欲偷听。

他正要掐断灵力维系,便听桑落久道:“父亲,您的话我不懂。”

罗浮春直觉有些不对,将灵力额外注入一些,恰好听到花若鸿刻意压低了一些的声音:“你不要装傻,我说的是归墟剑法的剑诀,你可有拿到?”

罗浮春浑身一寒,毛发倒竖。

此时,他身上心里,比将手探入“沉水”时还要冷上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