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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得太透彻,掺杂的嫩绿色又没让色彩显得明亮,反而给人一种僵硬生冷的白。对环境色的理解很失败。而且他这个用色绝对不是无意间用错了,看得出来是努力调了色的。”

萧矜予意识到:“你的意思是,他画这幅画的时候,很用心。”

谁料蒋维又摇了摇头:“没有。我不觉得他有过分的用心。从一幅画是能看出作画者的性格的。作为一个新手能画出完整度这么高的作品,他本人一定有很强的强迫症,且非常苛刻,眼光挑剔。但他的用心不是因为他非常想完成这幅作品,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很严谨的人。”

专业的事,果然需要专业的人来做。

短短十分钟,插画师看出的东西,已经远超萧矜予和宿九州两人几个小时的分析。

蒋维再仔细看了几遍,他抬头道:“从画作本身能分析到的东西,我大概心里已经有数了。接下来我就用逻辑链,对它进行更深刻的分析。”

话音落下,男人走到桌子的正前方。

萧矜予和宿九州主动向旁边避让几步,并移开视线。

——不询问、不窥探他人的逻辑链,是一种最基本的礼貌。

房间的正中央,明亮的灯光下,只见男人双手轻轻按在桌子两侧,身体前倾。他以一种虔诚又专注的目光,贪慕地凝视着眼前这幅普通平凡的新手画作。

空气中,一种无形而浓烈的气息令萧矜予手指微动。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想要按上眼皮,开启第四视角。

一只手倏地拉住了他。

萧矜予回过神。

宿九州松开手。

萧矜予默了默:“谢谢。”

宿九州微笑道:“不客气。”

不用开启第四视角,萧矜予也能想到,此刻在这间窄小温馨的房间里,应该充斥满了密密麻麻的逻辑因子。

其实宿九州不拉住他,他也不会真的使用逻辑链。

他不会窥探别人的秘密。

过了许久,蒋维舒了口气,专注的目光从这幅画上挪开。

萧矜予二人一起转过身。

蒋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先是张了张嘴,又闭上。接着他看了那副画一眼,才回过头,神色有些沉重:“情况比我想的要复杂一点。刚才和你们分析这幅画的表面信息时,有一些事是我没有说的。”

萧矜予皱起眉:“你的意思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蒋维郑重地点头:“没错。一般情况下,我看一幅画只需要多观察,都能猜出作画者的性别。男性画家和女性画家在笔触、用色、视角等方面,是有差别的。比如正常女性能看到自然界中的180万种颜色,男性只有130万种。当然,我有时也会猜错性别,这很正常。”顿了顿,他的声音严肃起来:“而我刚才看这幅画时……我没猜到对方的性别。”

宿九州眯起眸子,抓住关键词:“你说的是没猜到,而不是猜错。”

“对!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感觉不到他的性别!这幅画本身没有任何笔触的性别差异,用色也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空的。

“之后我再使用逻辑链,查看了一番……依旧是没有!而且是,什么都没有!”

萧矜予:“什么叫没有?”

蒋维深吸一口气,他面色凝重:“我的逻辑链大概是什么,你们应该都是知道的。”

萧矜予和宿九州没有吭声,表示默认。

蒋维继续道:“我能通过观察一幅画,了解这幅画上所赋予的情感,内涵。包括但不限于作画者的绘画意图、他想通过这幅画表达的东西,甚至是一些他本人在作画时的情绪和思想。

“可是在这幅画里,什么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我闭上眼,满目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旷!他甚至不是漆黑,漆黑往往代表的是一种压抑痛苦的情绪,可他就是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蒋维:“我给你们举个例子。如果此刻你们闭上眼,你会看见什么?”

萧矜予闭上了眼,他回答道:“一片黑色。”

“对。但如果你只闭上一只眼呢?你另一只眼看到的是什么?”

几秒后,青年睫羽微动,睁开了眼。

蒋维叹了口气:“虚无,就是这种虚无。这不可能,这不合理!任何人在每时每刻,都一定在想着些什么,在饱含着某种情绪。哪怕是在微弱的,他都一定有情绪。可这个人没有。他什么都没有。

“起初我以为是我看错了,于是我又试了三遍。但是依旧空无一物。

“不是作画年代的原因。我曾经看过最古老的一幅画,是存放在首都博物馆仓库里的《韩熙载夜宴图》。我使用逻辑链观察那幅画时,也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微薄的灿金色情绪。而这幅金鱼图才画了二十多年,最多三四十年,绝对和年份无关。”

宿九州突然插嘴道:“你刚才说这幅画已经画了多久?”

蒋维想了想,给出一个更准确的数字:“三十五年以内。你们不知道吗?”

萧矜予也反应过来,他和宿九州对视一眼。

萧矜予:“那看来,我们原本推断的很多东西都错了。这幅画的作者或许根本不是为了我而画的这幅画……

“这幅画的年龄,可能比我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