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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

“踹人不踹脸你不知道吗?”

“你他妈脚又臭又脏, 你起来啊,踹我啊,再踩我脸啊!”

更夫毫不客气地对瘫倒在地的江南道黑无常疯狂踢踹, 好像在死敌身上跳舞似的, 一双大脚砰砰砰地直接对着脸踩。蒋鬼身为江南道黑无常, 虽说实力超绝,一直以来都是公认的判官以下第一人, 可他接连被重创,又被夺走生死簿遭到反噬,此刻毫无反击能力, 只能睁大阴冷狠毒的眼, 死死盯着更夫。

忽然瞄到同事怨毒的眼神, 更夫浑身一抖, 差点就下不了脚。但他回头看向捩臣和连奚,立刻又有了自信。

“老子打不死你!”

砰砰砰!

蒋鬼:“……”

虎落平阳被犬欺,说得就是他了。

更夫当然不解气, 这些年来江南道黑无常对他那叫一个居高临下、高高在上,连余光都懒得赏他一个。在蒋鬼眼中,只有打不过的强者和长得好看的美人。更夫肯定和美人搭不上边, 再说强者,他的实力在九道十八鬼差中一直是末流。多年受气, 被拳打脚踢,今日狐假虎威,全部奉还!

“老子弄不死你!”

“罗终……”阴森森的男声从喉咙缝里尖锐地响起, 因为被打得面目全非, 这声音也跟着走了形,蒋鬼咯咯冷笑:“你别等我有机会, 搞死你。”

更夫心道我怕你?我现在榜上大腿了,你有本事现在就起来打我啊。

但同事多年积压的余威还是令他讪讪地收起了脚。

……他才不是怕了蒋鬼这个狗东西,纯粹是踢累了!

正想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李国新?”

黑夜清风,连奚拿着从蒋鬼那儿抢来的生死簿,细细看着。越看,他的神色越加凝重,倏地他抬起头,看向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江南道黑无常:“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李大叔的生死簿?”

捩臣眉梢轻挑,微微俯身凑到连奚耳旁,低头一看:“李国新,死于突发性脑血栓……哦?死因改变了?”

耳旁传来男人温热的呼气,不知怎的,连奚心头微动。他默不作声地转首望了捩臣一眼,嘴唇微抿,接着抬步上前,走到那江南道黑无常面前,问道:“你怎么会有李大叔的生死簿额……”

声音戛然而止。

连奚对着地上那张猪头脸看了半天,又抬头去看更夫。

更夫猥琐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大人,怎么样,还满意吗。可惜这蒋鬼依旧是个鬼神,恢复能力极强,不好杀他,但小的已经为大人出气了。呔,让这畜生敢骚扰大人,殴打大人,他不知好歹,该死!”

蒋鬼:“……”

到底是谁殴打谁啊!你们三个光鲜亮丽、完好无损,是我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好吧!

连奚扫了更夫一眼,知道他这是公报私仇去了。不过没管这件事,连奚问道:“能站起来么。”

蒋鬼不吭声。

连奚又问了一遍,他终于还是双手撑地,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吓得更夫浑身肥肉一抖。

蒋鬼似笑非笑,讽刺道:“废物,你刚才都说了我恢复能力极强,现在看老子站起来,这么惊讶作甚。”如果说这个笑是由蒋鬼之前那张惊艳姣好的脸做出来,那必然夺人眼球。可现在他顶着一张伤口沟壑、止小儿啼的恐怖猪头脸,那就没有一丝美感,反而非常丑陋可笑。

虽说身体恢复了一部分,但蒋鬼仍旧不敢造次。能凭借这种下三滥的品行,混到九道第一鬼差的地位,蒋鬼不像更夫那样会吹彩虹屁,但他是个识时务的。

这次他是真认栽了,苏城黑白无常有种不可思议的强。

苏城白无常似乎只是凡人之躯,但苏城黑无常却是个鬼神。这到底是哪方鬼神?蒋鬼悄悄打量着捩臣,捩臣感知敏锐,嗖的冷眼睨他,一股上位者的压迫轰然砸下,令蒋鬼双腿一软,差点又要跪下去!

——神明之灵,邪祟回避,不可直视!

蒋鬼心中百转回肠,面上却老实起来,他微微拱手,道:“回两位大人,这确实是生死簿。”

更夫站在捩臣和连奚身旁,装腔道:“呵,狗东西,你居然敢从崔判官大人那儿偷生死簿!”

蒋鬼觑了他一眼,更夫壮肥了胆子回视。

鼻青脸肿的江南道黑无常心里把这死胖子骂了千百回,却没法动手,只得吃了哑巴亏,咬牙道:“并非是我从崔判官那儿偷的,这东西其实是判官大人赐予我的宝物,我是奉旨来阳间办差的。”

闻言,连奚三人皆是一愣。

很快,蒋鬼解释清了自己这一次的来由。

按照凡间时间来算,数日前,有一个名叫李国新的鬼魂得了天道嘉奖,特许不用排队,直接被崔判官召见,得一个好的来生。然而崔判官翻开生死簿后却发现,这李国新明明不是大善人,却得了生死簿特许,改了他的生死缘由!

“这事十分罕见,但也是有先例的。生死簿偶尔就会突然给一个看不出名堂的生灵修改很好的命运,被修改命运的生灵可能是人类,也可能是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明明生前没做过什么特别的善事,就得了福报。但这种事往往千年才出一个。原本崔判官也只是想找我与罗终去问问,这给李国新到底是什么情况。”顿了顿,蒋鬼接着道:“但他召见我与罗终后,突然发现,罗终竟然早就偷渡阳间,所以才命我前来阳间,捉拿罗终归案。”

连奚看向更夫,有些惊讶:“你叫罗终?”

更夫:“是……”

这时,捩臣看着蒋鬼,突兀道:“所以,你是来抓他的。”

更夫后背寒毛竖起,惊悚地看向一脸淡定的捩臣。

蒋鬼:“是,崔判官命我来阳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私自离开地府的江南道白无常缉拿归案。”顺便再带你们俩下去问话。

后面的话,蒋鬼没说。他刻意隐瞒了不利于连奚和捩臣的信息,将矛头指向更夫。

阴恻恻的目光在更夫身上不断晃悠,猪头一样的脸极好地遮掩住江南道黑无常脸上恶劣的笑。

所以,罗终,你觉得你舔的这两个大腿,会为了你冒犯崔判官,冒犯地府么?

更夫二话不说,直接扑倒在地,抱住捩臣大腿,哭喊道:“大人,小的一心只为大人,小的一颗明心,苍天可鉴啊!”

捩臣面露嫌弃,正想甩开抱住自己大腿的更夫,就听一道冷静的声音响起:“地府的战乱平定了?”

这话一落地,众人倏地愣住。

更夫终于想起来:“对啊,我之所以偷偷跑来阳间,是因为地府打起来了!”

蒋鬼眼眸转动,道:“是。”

连奚正要说话,捩臣却先他一步开了口:“怎么平定的。”

你居然还挺关心地府的事?连奚悄悄瞄了捩臣一眼,闭上了嘴。

既然做了阶下囚,蒋鬼便老实道:“大约在人间历一个多月前,忽然有一天,十殿阎罗就不再打了,非常默契地休了战。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江南道黑无常,位卑言轻,并不知晓其中经过,崔判官或许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淡淡地应了声,捩臣又问:“现在地府如何了。”

蒋鬼:“早就恢复了正常秩序,至少从我这种小鬼差看来,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了。”说完,蒋鬼心中迅速地闪过“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的念头,但他没说出口。

“这张生死簿上,写的是真的么?”

蒋鬼转首看向连奚,目光在对上青年认真深邃的目光时,微微凝住。

硬是要说的话,在场这几人中,他最喜欢的是连奚的皮相。只可惜连奚和温州鬼差的奸夫长得相似,蒋鬼也实在提不起好感。他虽说不至于被那两条狗恶心到,但不喜欢更是应该。

然而此刻,明亮皎洁的月光下,清风徐过,青年秀雅清朗的面容上,是铮然锋锐的尖利。明明该是一根发白单纯的小竹笋,却硬生生地坚韧挺拔,把自己装成了一根拔地而生的青竹。

蒋鬼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嘴唇翕动,一种熟悉的征服欲油然而生,腌臜色欲的心思被掩藏在这张猪头脸之下,就连最熟悉蒋鬼的更夫都没发现自家同事又有了那种想搞人的念头,却见一道身影破风上前,下一秒,蒋鬼瞪直了眼,如吊死鬼般吐出鲜红的舌头。

“呕……”

根根分明的手指直接掐住江南道黑无常的脖子,没有留一分力气,捩臣一出手,就直接掐断了蒋鬼的喉咙。蒋鬼的脖子此时正歪在肩膀上,若不是他是个鬼神,他早已尸体都凉了。

然而,金色的光辉隐隐从捩臣的指缝间溢出,蒋鬼的脸色越加苍白,他吐着舌头,四肢乱踹,求饶的意味十分明显。

男人淡漠冰冷的声音如极寒深处的恶灵,低沉道:“杀了他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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