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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地张着口仰天呼吸。

他目光浑浊,却还在看着她。

宛遥蹲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止血,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骤然被打开了一个缺口,眼泪忽的就涌了出来。

“对不起……”

男孩探出手抓了一下她的衣角,却什么也没说,他气息已经有些微弱了,宛遥一件保命的药都没带,只能先抱起他放在草丛后的隐蔽之处。

“对不起……”她脱下外袍,严实地盖在他身上,嗓音却难过的发颤,“我现在不能带你一起走。”

“你伤得很重,记住千万不能睡!”

“等我。”宛遥两手在他手背用力一握,“等我!我一定会找人来救你的。”

她视线朦胧的起了层雾,看着那个艰难喘气的孩子,心中生出无限的歉疚和无能为力。

可他依然很沉默,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梁华生死未卜,项桓还在苦苦支撑,折颜部叛军的消息必须立即送到京城,每一件都是要命的大事。

宛遥努力让自己狠下心,突然觉得这辈子做的决定加起来似乎都不及今晚的多。

她扯下一根藤条,扎好裙摆,束起满头的青丝,深吸了口气,又一次狂奔出去——

身后的灌木林内,月光冰凉如水,其貌不扬的男孩望着夜空的数万星斗,目光漠然而安静,他手中捏着条极干净的帕子,帕子上绣着精细的深山含笑,一尘未染。

*

宛遥说不清自己究竟跑了多久。

胸腔火辣辣的发疼,每呼吸一回,气流都会使得咽喉与小腹哽咽般的难受。

活了十几年,跑过最长的路程也就只是怀远坊的十字街而已,简直无法想象这半个时辰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背上的那两条人命无形中给了她莫大的动力,直到依稀望见前方的灯火阑珊,方才有种逃出生天的解脱感,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

精神一旦松懈,腿上的酸软便洪水猛兽般的袭来,宛遥在镇门前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巡逻的守卫正好路过,呵欠刚打了一半,惊乍乍地往后退,抽刀喝道:“谁谁谁……谁呀!”

她撑着身子举起那块牙牌,忍住眼前的晕眩,哑着嗓子开口:

“虎豹骑令,我要见你们统领。”

在深夜荒野中飞奔的女子,二话不说第一句便要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场面有些匪夷所思。守卫们一头雾水,面面相觑着,拿不定注意。

此刻,背后恰好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谁要见我?”

一身戎装的军官骑马信步而来,守卫们当即给他闪出道,灯火下显露的是个俊朗的年轻人。一个往上看,一个朝下望,四目相对,各自都是一愣。

宛遥还在发怔,马上的宇文钧倒是先讶然出口:“宛姑娘?”

想不到今夜的高山集竟是他当值。

她心里骤然有种莫大的感激和欣慰。

找到宇文钧便如寻到了一颗深夜中发光的救星,事态紧急,宛遥将经过长话短说,简单地道明原委。

郊游,大雨,茶寮,被迫住店,不速之客……

听得折颜部巴鲁厄其名,宇文钧的脸色登时化作肃然,两国结盟在即,出不得乱子,再过几日大魏的使臣便要北上受降,此事关乎重大,必须尽快传信回京。

他立刻命人快马加鞭赶去长安城禀告季长川,另一面又增派人手随自己前往那间茶寮小店。

宛遥被安置在了高山集的官驿内,宇文钧做事细心,临走前还特地找来一个婆子照顾她。

但体力消耗过度,她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只神情凝重地坐在厅中等消息。

院外进进出出的脚步接连不断。

婆子打来热水帮她擦过脸,血污纵横,着实很难想象这么个小姑娘一夜之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喝口水吧姑娘。”

宛遥满怀心事地接过来,道了声谢,却捧在手中半晌未动。

她不知道山道上的那个蛮人有没有死透,之后又有没有别的人追上来,他们会发现那个孩子吗?他头部受了这样强烈的撞击,究竟能撑多久?

还有马棚内的梁华和小店中的项桓……项桓。

宛遥很清楚自己跑得其实并不够快,半个时辰?一个时辰?饶是体力再充沛他也抵挡不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