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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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不习惯。”他打断她,发声还是很轻,青涩内敛,反而更容易让对方热血上头。
盛檀的手机再次震动,不得不收回目光,电光火石间觉得男生的侧脸莫名熟悉,连声音也在哪听过,她脑中一时闪过很多演员流量,但都对不上号,也不如他。
她没空多想,拢了拢大衣领口,径直走进住院部。
盛檀身影消失在台阶尽头,路灯下的女生还在一心一意盯着面前人。
她眼睁睁目睹,他刚才是故意把左耳捏红,现在颜色已经消退得一干二净,凛冬冷风里,他抬头望着上面住院部的大门,眼里根本没有她。
“陆尽燃,你看我啊。”女生软着嗓子,试图再去扯他,随即呆住。
不过才隔了一两分钟,他身上那层少年的紧张羞涩感就荡然无存,像一张乖驯面具被无声揭开,懒洋洋半垂下来的黑瞳里,只剩下她最熟悉的冷锐凉薄。
女生怵得手一抖,哪还敢碰他。
陆尽燃全身被路灯的光罩上金粉,如同乙游里氪再多金也抽不到的那张极品限定卡,她太想拿到,才不顾他一直以来的无视,穷追不舍到医院,然而从这一刻开始,她竟然有点害怕他。
怎么能有人前一秒还看起来纯情好撩,下一秒就让人从头凉到脚底。
他眼里确实有过稍纵即逝的狂热,可绝不是冲她,那些甜涩乖纯的错觉,也不可能跟她有关,而他转换得毫无障碍。
她看着陆尽燃不疾不徐拉开羽绒服拉链,露出里面单薄的上衣,任冷风把身上的热气吹散,修长脖颈凉到苍白,唇色也跟着淡了。
他眼帘往下压,愈发显得眼尾上挑,乌密睫毛遮出小片月牙形的影子,蛊人的劲儿浑然天成。
这么招摇的五官,眉目间却是过于反差的恣肆漠然,他盯了她一瞬,脸上没有表情:“最后一次。”
女生心口一突,彻底被警告吓到,所有盘算着继续纠缠的计划自动死透。
陆尽燃一眼没再看她,转身往楼上走,路灯一级一级拂过肩膀,把他身形裹进寒气氤氲的光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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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檀站在单人病房门外,隐约听见里面盛君和的说话声,心里厌烦,不想进去。
妈妈还在世时,她家庭关系曾经很和睦,夫妻俩也感情深刻,等盛君和的生意做大,家里条件变好,在京市买得起独栋别墅的时候,妈妈却病倒住院,再也没能出来。
去年冬天妈妈过世,她傻子一样以为盛君和会比她更受打击,结果连百天还没过,盛君和就带着陌生女人在商场慷慨买单奢侈品。
她接受不了,跟他大吵,他还扮可怜说,找女人是为了早点走出痛苦。
后来他一次比一次更过分,她眼见着从前对妈妈深情的那个男人,在亡妻死后不到一年里频繁更换女朋友,早就忘了当初是谁下嫁,谁给他拿钱创业,才有他今天。
她威胁过盛君和,在外面怎么乱来她不管,只要他敢把人娶回来,住进她妈妈的主卧,就全家一起去下面见。
上周盛君和出车祸腿受伤,她来过一次医院,并不严重,今天如果不是他打电话,她不会再来。
盛檀看了眼手机,通知栏里列着各个房产中介回复的消息,目前都没有合适的买主。
她忍住情绪,深吸口气,压下门把手。
病房里灯光很亮,她偏过脸避了一下,先看到窗前站着两个陌生人,像律师打扮,随后才注意病床边有个女人,正体贴地给盛君和掖被子。
女人三四十岁年纪,很漂亮,保养得当,抿嘴冲她一笑。
盛檀意识到什么,厌恶地蹙眉。
盛君和靠着床头一脸笑,抓过女人的手跟盛檀说:“檀檀来了,这是你蒋阿姨,蒋曼,爸爸的女朋友,以后她就跟我一起生活了,我受伤她也方便照顾,今天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盛檀停在原地,被这一刻的荒谬刺得发不出声,他敢把女人拉到她面前?!
盛君和趁她还没开口,忙说:“我知道你对这事的态度,今天让你来,也不是求情或者商量的,其实是你妈妈她——”
他不自然地顿了顿,下意识朝病房外面瞥了一眼,喘两口气才有些心虚地继续:“她当初过世之前,留了一笔钱给你,本来要当面跟你交代,谁知道突然病重,快咽气时候只有我在她旁边。”
“她太相信我,理所当然把这钱让我保管,等你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盛君和又微妙地看向门口,露出少许难堪,“我没跟你提过这事,现在看你遇到难处了才决定说。”
他抬起头:“檀檀,我也不想咱们父女俩闹僵,你电影不是缺资金吗?要是你愿意改变态度,答应让蒋阿姨和弟弟进门,我就把这笔钱给你应急,不然……你妈妈没写遗嘱,我和你有同等继承权。”
盛檀耳中血流呼啸,不能置信地看着盛君和,喉咙里像被塞进大把冰块,堵得几乎要笑出来。
她高跟鞋一步步敲在地板上,发出让他惊惶的咚咚声。
盛君和不安,立即威胁:“你可想好了!只要你同意,律师和公证都请来了,四千万就是你的!否则你想拿到这笔钱,就得跟我打官司,你耗得起吗?”
四千万……
盛檀指甲用力压进掌心。
她不但耗不起。
最后还很可能会被他从中占够便宜,分一杯羹。
她妈妈豪门出身,当初不顾家里反对,带着丰厚嫁妆嫁给盛君和,无数次真金白银支持他,二十几年婚姻都没看出,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看来盛君和是攀上了高枝,才舍得拿出这笔原本想吞下的钱,换她松口接受。
一想到妈妈留给她的钱,她一无所知,说不定已经被盛君和用到过别的女人身上,现在又作为让新欢鸠占鹊巢的筹码,她恨意就无法控制地疯长。
盛檀极力控制着呼吸:“把协议和公证书给我。”
她必须冷静,先握住主动权,不能一时之气,把妈妈的财产推出去。
拿到钱,再想别的办法。
盛君和听她答应,表情一松,露出喜色,又补充道:“檀檀,你刚才可能没听清楚,我不只是让你接受蒋阿姨,还有她带来的弟弟。”
“这孩子在读大学,刚从美国交流学习结束,回国来报道,正赶上快寒假过年,你蒋阿姨马上要陪着我去康复中心复健,得住一两个月,不方便管他。”
他得寸进尺说。
“他在国内没有亲人,你以前给他做过家教,正好熟悉,你那房子也够住,替我收留他一段时间,跟他过完这个春节,好好当亲弟弟对待,算我给你额外加的条件。”
那种跟听到四千万很相似,又截然不同的本能反应,在“家教”两个字里凝固,再猝然烧沸,有一瞬盖过了所有愤恨。
盛檀很少有恍惚的时候,她反问:“……谁?”
回答她的,是身后被慢慢推开的蓝色病房门。
盛檀动作有不易察觉的卡顿,循声回过头。
现在接近医院晚间探病的最后时限了,走廊灯已经熄掉一半,和房间里的亮度对比鲜明。
陆尽燃就站在明暗交接的分界上,五官半掩在昏昧里,一时只能看清锐利明晰的下颌线,冷白调脖颈,菱形宝石似的喉结上嵌一颗红色小痣,随着他脚步,整张脸被灯光逐渐染亮。
像泥塘里误刮进来的干净雪片,扎眼到格格不入。
他眼神落在盛檀身上,清黑瞳仁泛出潋滟的微光。
跟路灯下如出一辙的抓耳声线,但这次,他身边没有别人,只对着她开口。
“姐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