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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去看看曹安琪。

吃完饭没等他动身,安慧芝和曹国伟先来了,他们拎着好多东西,是来感谢萧泽和林予的。也就一夜而已,安慧芝憔悴得不像样子,曹国伟虽然西装革履,但也十分颓废,寻不到什么精气神。

萧泽问:“曹安琪醒了吗?”

安慧芝回答:“昨晚三点多动了一下,躺在那儿流眼泪,眼睛却没睁开。我跟她说话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要不是仪器亮着,我都感觉不出她还喘着气儿。”

安慧芝一说话就红了眼眶,她不想自己失态,连忙转移话题:“真的谢谢你们,之前我只当安琪是去你们店里写作业,没想到你们会涉险救她。”

曹国伟也说道:“之前的爆炸事件要不是你们揭露,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安琪处在这么危险的环境里,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萧泽客套回应:“言重了,人没事儿就行。”

林予把纸巾递给安慧芝:“阿姨,您别难过,她瞒着您就是不想让您担惊受怕,虽然有时候她喜欢和您对着干,但她其实是很在意您的。”

安慧芝点点头:“她那个傻子,总是自以为成熟懂事了。”

“经过这些,以后肯定都是好事儿了。”林予想起给曹安琪看的手相,波折过后一帆风顺,他相信曹安琪会醒来,并且相信曹安琪以后会幸福。

安慧芝和曹国伟离开后,病房没人再说话,很安静。林予跪在沙发上看向窗外,天高云淡好风景,金黄的落叶更是漂亮,看得人很舒心。

回过头来,茶几上是孟老太插好的鲜花,也十分养眼。

都比窗台上那朵烂掉的落叶玫瑰强百倍。

萧泽躺在床上出声道:“忽悠蛋,别胡思乱想。”

林予感觉萧泽也会读心术了:“哥,叶海轮会怎么样?”

“被学校开除是肯定的,纵火伤人也要受到惩处。”萧泽回答,“他和你之前的交往也许是真心,但欺骗和最后关头的伤害也是切实存在的,别为他难过了,你做得很好,你以后也会有更好的朋友。”

林予点点头,继续看向远方。

曹安琪真正醒来是在两天后,睁开第一眼看见曹国伟后又心烦地闭上了。安慧芝立刻把曹国伟赶出病房,独自守着宝贝女儿长吁短叹。

“妈……”曹安琪一开口便流下泪,不是因为悲伤,纯粹是后脑的伤口被牵扯到太痛。

“别说话了,先别说了。”安慧芝轻轻地给曹安琪擦眼泪,自己却哭得更凶,“你要吓死我了,什么都不跟我说,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也活不成。”

曹安琪强忍着痛意:“我这不没事儿了么,你别哭啦。”

“不哭不哭,医生说你慢慢养着就行,咱们不着急。”安慧芝吸着鼻子,“伤害你的那个学生已经被开除了,我和你爸一定要告他和学校,等你好了就转学去一中。”

曹安琪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安慧芝以为她害怕,解释道:“我们告他是让他受到惩罚,不能让你平白受这些罪。告学校是为了让其他家长有个警惕,学校未必就是孩子的保护伞,为了所谓的声誉他们可能根本没有原则和底线。”

育人的地方,居然变成罪恶的温床。某种意义上,那帮领导比叶海轮更加恐怖。

曹安琪不想回忆起那些,何况她还有更担心的:“妈,林予和老板怎么样了?我记得他们来救我,火势那么凶,他们是最后跳下来的。”

安慧芝回答:“林予没有大碍,他哥哥受伤了,在另一层病房。等会儿我就通知他,你当面谢谢人家。”

曹安琪赶紧说:“先给我擦擦脸,还得梳头。”

林予一听说曹安琪醒了,便立刻带着萧泽的祝福前往楼上病房。其实萧泽也没有祝福什么,他完全是自己脑补的。

走到了病房门口,他手里还拿着从花瓶里抽出的两只百合,推门进去,里面是个套间,很高级。进入里间,他终于看见了几天没见的曹安琪。

曹安琪安详地半躺,简直看不出生命体征。她更瘦了,脸色苍白着,头发微微散乱,两只手平搭在被子上,看着毫无力气。

林予走到床边,轻声开口:“曹安琪,我来看你了,你在睡觉吗?”

三五秒后,曹安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两眼迷茫空洞,像在大火中醒来时一样。

“你不会失忆了吧?”林予心跳一滞,“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哥哥,曹安东尼。”

曹安琪噗嗤笑出来:“放屁。”

林予把花搁下:“你吓死我了,我真以为你失忆了。”他在椅子上坐下,喃喃地说,“其实失忆了也挺好,就不记得那些痛苦的事儿了。”

曹安琪看着他:“可是也就不记得你和老板了,也不记得陶渊明了,所以我宁愿在脑子里储存着那些痛苦,也不想和高兴的事儿一起删除。”

林予陪曹安琪说了很多话,大部分是他在说,曹安琪在听。他这人不缺心眼儿,但是实在没有心机,又格外容易对人掏心掏肺。

于是说到最后,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曹安琪自己的情感收获。

曹安琪听得开心,忽然没声了,纳闷儿道:“怎么了,继续呀。”

“其实……”林予不好意思地抓抓脸颊,“其实祸福相依,这件事也给我的人生带来了一些变化,也不能说是变化,应该是推动我人生的发展了。”

“什么啊。”曹安琪一头雾水,“别卖关子。”

林予清咳一声:“告诉你一个秘密,反正你以后要是来书店肯定也会发现。我吧,我不喜欢女生,我喜欢同性。”

曹安琪愣了两秒:“你是不是喜欢老板?!”

她太激动,后脑疼得差点抽搐起来,眼泪顺着鬓角往下流,像个操心的老母亲一样。林予给她擦眼泪,她问了好多:“那你的人生怎么发展了?经此一难,你们难道?可你们不是兄弟吗?”

没等林予解释,曹安琪讷讷道:“也对,反正不会怀孕。”

“……”林予脸红如火,“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什么话都说……没法聊了!”

之后养伤恢复的日子,曹安琪就像听爱情剧似的,天天听林予讲爱的故事。后来萧泽要出院了,走之前和林予一起来看她。

曹安琪再次向萧泽和林予道谢,她已经恢复得能缓慢走动了,但主要还是靠轮椅。天气冷了许多,难得晴朗无云,她想去病房外透透气。

萧泽去办理出院手续了,林予推着曹安琪前往医院的后花园。他们在一颗大树下停住,林予坐在长椅上,和曹安琪面对面。

曹安琪盖着毛毯说:“幸好那天没有把资料抱回教室,不然就一起烧光了,那是我给你的礼物。”

“谢谢。”林予捡起一片叶子,“我能学会吗?”

曹安琪笑:“能吧,学不会让你老板教你嘛。”

林予低头看着叶子上的纹理:“听说叶海轮的案子快要开庭了,你到时候如果出席的话会见到他。别害怕,真相大白以后大家都会保护你的。”

“嗯,我不怕。”曹安琪也情不自禁地看向那片叶子,“林予,咱们俩一起失忆吧。我忘记遇见叶海轮的所有事,你也忘记。”

林予点点头:“好,那就一起失忆吧。”

他说完抬头,看着曹安琪的眼睛,故作疑惑地问:“哎?你是?”

曹安琪也看着他,回答:“我叫曹安琪,改天要一起吃汉堡吗?”

“……吃红薯糯米糕吧。”林予嫌弃地说,说完又笑起来,“曹安琪,你长得很漂亮,缠着纱布也漂亮。”

曹安琪自得地点点头:“这我是很清楚的。”

他们两个说着废话,说着说着就开始大笑,曹安琪笑得头痛欲裂,林予慌张地喊停。就着满地金黄的落叶,他们一起忘掉了不快的记忆。

临走前,林予折了朵完好的落叶玫瑰。

他没再送人,也没因此想起什么人。

他推上曹安琪走了,就把那朵落叶玫瑰留在了长椅上。他们两个心照不宣,各自回头看了一眼,但都没说什么。

也许心里说了不要再见。

吹来股风,落叶玫瑰滚动一圈,有些孤单,但看上去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