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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清醒。离25岁的界限只有不到三天,换成别的omega,恐怕已经在灭顶的应激恐惧下崩溃了,但他还能维持几乎无事发生的样子。

——就是还对那件大衣恋恋不舍。

永眠花香淡淡绵延在他们之间,它不像是香气,很难用嗅觉的感受来概括形容。那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既让人觉得宁静,又缥缈难以捕捉,仿佛你这一刻嗅到了,下一刻又会失去它。

他已经读完了详尽的科普,这东西果然就是这个世界所谓的“信息素”。不同性别相互吸引的符号,主导着一切特殊反应 。

这个世界没有永眠花,但唐珀的信息素依然是它,因为他们两人来到这个世界只是借了一副表象,组成这具身体的所有力量仍是自己原有的那些。

郁飞尘手指划过唐珀的面颊,问:“我的信息素是什么?”

唐珀看着他,一副思考模样,想说又不想说。

郁飞尘沉沉道:“不能骗我。”

他们之间有生理压制,当alpha真想问出什么的时候,omega的本能就是吐露真相。

冰绿的、琉璃般的眼瞳被纤长的睫毛半掩,流露出一点似有似无的迷惘,唐珀抬头看着郁飞尘,轻轻吐出了几个音节。

“……永眠花。”

郁飞尘怔住了。

“不可能。”郁飞尘说。

这句话落下,唐珀的眼神猛地清醒了一下,像是才察觉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他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被郁飞尘看着,这种反应一出,郁飞尘就知道,八成是真的。

主神躺在暮日神殿的水晶棺里,浸了永眠花气息也就算了,可他一生的经历和这种植物没有半点关系。

就见唐珀笑了笑,轻声道:“你也是乐园的子民,灵魂中为什么不可能有永眠花的烙印?”

没给郁飞尘追问的机会,他说:“我的呢?”

郁飞尘沉沉看着他:“你自己猜吧。”

唐珀蹙眉,抱着大衣的手臂又收拢了一点。

大衣的领口却被郁飞尘提起。唐珀抓住它,衣料却摩擦着他的指腹,从他手中离开。

郁飞尘把那件衣服一寸、一寸地从唐珀怀里抽了出来。

然后,把它扔在了对面的床上,远远隔着一条宽阔的过道。

失去信息素安抚的唐珀眼神陡然脆弱起来,像个被逼到悬崖边缘的鹿。先是恋恋不舍地看着远处的大衣,最后又抬眼看向郁飞尘。

他原本就处在应激末期,崩溃的边缘,此刻更添不安与惶然——却因非凡的意志,看向郁飞尘时勉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静与清醒。

在此时,神明的眼神足以让信徒心碎一万次。

郁飞尘伸手,拇指指腹轻轻拭了一下他看起来即将流泪的眼角,到唐珀主动往他手心的方向靠了靠才俯身下去,把自己的身体靠近唐珀。

唐珀伸手抱住他,迟疑了一下,然后低头埋在他颈间。

惧怕外在的一切,无法克制内心的不安,这是应激的表现。

对alpha的信息素产生眷恋,是发情期的前兆。alpha的信息素能平息内心的一切恐惧,但也会把omega逐渐拖往发情期的深渊。

虽然他还是个差一天彻底成年的alpha,但信息素也算成形了。

抱了二十分钟左右,唐珀的状态显然安稳下来了,他松手,把郁飞尘往外推了推。

推得没什么力度,但郁飞尘已经感受到了这用完就丢的态度,他不无冷嘲热讽地说:“看来你还有救。”

说完就撤了半个身子,果然,不过五分钟后,唐珀又进入到了半应激的状态。

“你……过来。”他说。

但是,就像抑制剂不能多用一样,信息素也有戒断反应。断断续续的信息素接触只会让下一次应激更剧烈,这次抱着也没用了,隔着一层衣物,郁飞尘能清清楚楚感觉到唐珀急促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起身,打开储存抑制剂的低温箱,将它打开,取药剂。冰冷的淡蓝药剂被逐渐吸入针筒里,细长的筒身顿时起了一层雾。

“我以前没来过这种世界。”郁飞尘边吸药剂,边说。

唐珀看着他,温和平静。身在崩溃的边缘,可他还是像个神明。毕竟,郁飞尘想,万千世界形形色色的宗教里从不缺乏神明受难的传说。仿佛必得经历长久的残酷折磨,才能彰显神怜世人的本质。

针筒吸满了药剂,郁飞尘在祂身边坐下,侧身对着 ,离得很近,他像个在神像前告解的魂灵,说:“……因为很不喜欢。”

他指的不是这一种,是所有的——人的意志会让位给毫无理智的欲求的世界。包括情欲,包括贪婪,也包括杀戮。他知道主神能听懂。

神明却未表达赞同。

祂接过针筒,另一只手握住了郁飞尘的右手,手指微微发凉,握住的力度很轻,但很笃定。

“富有者少有贪婪之举,忠贞者不会惧怕考验 。”祂轻声道。

郁飞尘清楚地听到胸腔中心脏咚咚的跳响。他定定看着神明平静的面庞,心中却忽然掀起惊涛骇浪,看见一道万丈深渊。

有时候,他觉得祂太相信他。

可是另外一些时候又觉得祂了解他,胜过他了解自己。

那些东西,他从来不喜欢。他数次在边缘游走,但从未接近。

不是因为他天生厌恶沉沦放纵,而是因为他知道——他从来知道自己并非善类,一旦从深渊坠下,会比其他所有人坠得更深。坠到永不见天日之地。

所以他规避。规避得仿佛真心恪守尘世清规戒律。

主神用手指轻轻安抚他,修长的指节,还是那么容易折断。

“如果你在害怕什么,可以说出来。”祂声音温和,毫无惧怕,“让我帮你面对 。”

郁飞尘久久没有说话,祂解了两粒扣子,拿起手中针筒 ,微侧脖颈,锋利的针头刺入皮肤,准备推入药剂。

手腕却被握住,不能寸进。皮肤被刺破处流出鲜血。

祂抬头,郁飞尘乌沉沉的眼瞳看不出一丝情绪,他按住祂的手指,将针头抽离。

针筒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淡蓝液体缓缓渗入地毯。

郁飞尘俯身,齿尖咬着颈侧的皮肤,缓缓厮磨几下,将刺出的鲜血吮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