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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言,经年未见很是高兴,奉上戒指说些旁的。

“你十八岁生辰时,我命人制了这枚戒指,想着有朝一日能送给你。”

容落云低眸瞧着,顶好的玉,戒圈里雕琢着花纹,细看是一片蘅草。他却不接,淡淡地说:“姑娘家才戴这些,我不喜欢。”

孟霆元问:“那你喜欢什么,我都寻来给你。”

容落云回道:“我不喜欢蘅草,我喜欢云纹,喜欢画着云纹的竹灯。还有燕子风筝,绣着白果树的纨扇,灵碧汤的红鲤。”

如此细致,听不出端倪是傻子,孟霆元面露灰败,青梅竹马两心知,这两心已经在暗恨之中隔了肚皮。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太傅之事,容落云必定也是怨他的。

夜这般深,一名管事的丫鬟提灯而来,停在小暖阁的门外。敲门声响起,丫鬟恭声询问:“王爷,您在里头吗?”

孟霆元恢复如常神色,语调持重:“何事?”

丫鬟说:“知道王爷繁忙,王妃亲手熬了参汤,却寻不到您。”

孟霆元回道:“不必费工夫,叫王妃歇下罢。”他目光息变,不禁投到容落云的身上,待丫鬟走远便说,“……我成亲了。”

容落云点点头:“恭喜。”

孟霆元有些生硬地说:“父皇指的婚事,我无力违抗,与她也没多深的感情。”

容落云面无波澜地听着,着实不太关心,娶罗敷还是娶无盐皆为对方的私事。但他明白与相爱之人厮守是何等快活,于是安慰道:“你是皇子,往后娶二三侧妃总会有喜欢的。”

一句话叫孟霆元噎住,玉戒送不出,心意道不明,要活活在这小暖阁中憋屈死。烛心轻爆,他从怀中掏出一纸信封,将玉戒丢在里头。

“此乃长安城的布防图,还有丞相府的地图,我知道你今夜为它而来。”孟霆元递上,“这下总该接了罢?”

容落云接住:“那我走了。”

当真无半分留恋,孟霆元伸手欲挽,只触到一截柔软的袖边,恍然的工夫容落云已经走到门口。小门轻启,冷风刹那间灌进来。

“小蘅!”孟霆元叫了一声。

容落云回首:“唐蘅已死,以后切勿再唤。”

孟霆元却不听:“小蘅,留下来罢。”他摇晃着靠近一步,“别再回去,就留在长安,我的府中有许多门客,我安排你待在这儿。”

容落云不禁蹙眉,孟霆元急切地说:“何必飞鸽传书,你留在我身边,我们一起为太傅报仇!”

容落云撂下一句:“恕难从命。”

倏地,那门边身影消失,徒留两扇木门晃了晃。

卯时已至,城中摊贩陆续出街,集贤客栈的厨房开始预备早饭。上房里,陆准仍是四仰八叉的睡态,一只脚还压着狼崽的尾巴。

轩窗大敞着,容落云掠入,轻得无丁点动静。

落地后倚窗而立,就着月光,容落云抽出信封里的地图来看。探查丞相府需万分小心,稍有不慎惊动抟魂九蟒,他岂不是要英年早逝?

毕竟,救他性命的人远在塞北,来不了的。

长安已觉秋意,塞北想必更冷,那人有无记得添衣?

带走他的画像,顾得上看吗?又看过几眼?

容落云看着地图,想着汉子,索性地图也不看了,去行李中翻出一轴画来。轻轻展开,霍临风提剑的身姿现于眼前,瞧着栩栩如生。

这时,清晨的街上传来一嗓子:“——秋梨膏!润肺止咳,秋梨膏!”

秋天吃梨最好,容落云忆起霍临风送他的蒸梨,那是对方家乡的吃食,如今回去了,会不会每日都吃?

陆准被吵醒,爬起来:“二哥,几时了?”

容落云回神:“卯时。”他心里憋得慌,想寻个人说说话,于是坐到床边去。“老三,你瞧这画。”他还知道不好意思,“画得多好啊。”

陆准犯困:“嗯……好画技。”

容落云又道:“主要是他生得英俊,你看这眉眼。”

陆准又犯愁:“二哥,你花痴么!”伸手推搡玩闹,容落云护着画,那信封飘落在床上。陆准捡起来,无信,竟掉出一枚玉戒。

“这是什么?”

容落云都忘了这茬,说:“老三,此行叫你破费,这枚戒指送给你罢。”

“真的!”陆准财迷,赶忙套在手指上,而后又回过味儿来,“二哥,你一向不喜金玉饰物,这戒指是旁人送的?”

见容落云默认,陆准又问:“那你为何不要?”

容落云说:“既然不喜,干吗还要?”

陆准机灵道:“若是霍临风送的,那你要吗?”

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前后不一岂非打脸?容落云愣着,那小娘子用的纨扇,小儿放的风筝,他哪一样都要了。

若是玉戒指……哪怕束缚般套在手指上。

“他若愿送,”容落云小声,“……那我自然是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