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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手里都有资料了。老李、薛敏,你们对相关领域熟悉,重点把握面上的深度。赵处,上下协调、地方接待安排方面就多费心。”

赵波立刻点头:

“陈主任放心,办公厅已经协调好了各市,全程保密,接待一切从简!”

陈主任最后看向郑仪,眼神里充满期待:

“小郑!你是一线实战过的!这次下去,多听、多看、多想,尤其用你在基层摸爬滚打的经验,去检验材料,去透视那些表面文章下面的东西!发现问题要敢于提,看不准的也可以大胆假设!罗教授经验丰富,要好好请教学习!”

“是,主任!”

郑仪沉声应道。

罗教授清了清嗓子,声音平和却自带分量:

“刚才陈主任把基调定了。我再补充一句:下去之后,眼睛要亮,耳朵要灵,嘴巴要牢。多看现场,少听汇报。多跟基层干部群众聊,少在会议室里座谈。带回来的问题要一针见血,数据要扎实过硬。这次下去,不是旅游观光,也不是走马观花,我们是去‘淘金’的!淘那些能真正推动改变的真金白银!”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个人: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四人齐声应道。

“好!”

罗教授一挥手:

“散会!各自再准备一下。郑仪,你留一下。”

其他三人迅速收拾东西离开。

会议室里只剩下罗教授和郑仪。

罗教授没说话,走到会议桌前,拿起郑仪摊开在桌上的那份厚厚的内参资料,翻到贴满黄色标签的“泽川”部分。

他指着一个被红笔圈出来的、关于泽川市某龙头企业“星耀集团”与现任市长关系暧昧的模糊表述。

“这东西……”

罗教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研究的冷峻。

“我听到过一些风闻,但没实据,省纪委那边也没明确说法。这次去泽川,明面上的调研任务外,你多留个心眼。”

他看向郑仪,目光深邃:

“你在一线跟陈纵那类人斗过,有经验,也见过那种‘光鲜外壳’下的东西。用你的眼睛和脑子,替我把把脉。看看这个‘星耀’和它背后的关系网,到底是促进发展的功臣,还是吸附在地方经济肌体上的……”

他没说下去,只是用手指在“疑点重重”四个字上重重敲了两下。

郑仪看着那圈红字,还有罗教授眼中那份极其郑重的托付,心头凛然。

这不是普通的调研任务了。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用力点头:

“我明白,罗老。我会仔细看。”

郑仪夹着厚厚的文件袋,刚走出会议室,走廊拐角处传来一声轻咳。

他转头,看到赵波靠在窗边,冲他点头一笑:

“郑研究员,聊两句?”

赵波约莫四十出头,个子不高,但肩膀宽厚,整个人透着股精干劲儿。

他穿着笔挺的藏蓝夹克,衬得胸前的党徽格外醒目,这是省委办公厅干部特有的标识感。

郑仪迎上去,两人默契地往楼梯间走,那儿安静。

“郑书记——噢,现在该叫郑研究员了。”

赵波笑着改口,语气熟稔。

“青峰那场硬仗,打得漂亮啊。”

这话听着像客套,但郑仪敏锐地注意到,赵波说的是“硬仗”,而非“矿难”。

一个词的差别,味道就变了,这是在暗示,他清楚青峰背后的政治博弈。

“赵处过奖了,都是职责所在。”

郑仪含糊地应着,等他的下文。

赵波掏出一盒烟,弹出一根递过来。

郑仪摆手谢绝,他也不勉强,自己点上深吸一口。

“这次调研,罗老亲自点你,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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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压低声音。

“知道为什么选南边这几个市吗?”

郑仪心头一跳,面上不显:

“不是常规的区域经济调研?”

“哈!”

赵波嗤笑一声,烟灰随手弹进垃圾桶。

“明州债务窟窿大得能填海,临海工人闹事上了内参,泽川……”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郑仪一眼。

“星耀集团去年纳税突然翻番,可当地中小企业倒闭率涨了三十个百分点,这数据,省报敢登吗?”

话里藏针。

郑仪立刻明白了罗教授为何专门叮嘱“泽川”,也明白了赵波这番看似闲聊的深意,这位办公厅的副处长,分明是在给他划重点。

“赵处熟悉情况?”

郑仪试探着问。

“我?跑腿的罢了。”

赵波摆摆手,却从内兜摸出一张对折的纸条塞过来。

“不过办公厅天天收各地简报,有些数字啊……”

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

“得记在这儿。”

郑仪展开纸条,上面是几行潦草的手写体:

【明州新城:实际入住率<20%,地方债(隐性)预估280亿】

【临港开发区:2023年“僵尸企业”占比41%】

【泽川星耀:中标近三年全市72%的政府工程】

触目惊心。

“这……”

郑仪刚抬头,赵波已经按住了他手腕。

“郑研究员。”

他镜片后的眼睛忽然锐利起来。

“我是泽川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拧开了所有谜团,难怪他对泽川如数家珍;难怪他冒险递纸条;难怪他说“星耀”时咬牙切齿。

他没再说下去,但郑仪懂了。

“材料我会仔细看。”

郑仪把纸条郑重收进内兜。

“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还请赵处随时提点。”

赵波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罗老没看错人。”

他掐灭烟头,转身前最后扔下一句:

“到了泽川,多尝尝他们的‘金鳞鱼’,听说星耀的招待所厨子做得最地道。”

脚步声渐渐远去。

郑仪摸出那张已被体温焐热的纸条,又看了一遍。

金鳞鱼?他记住了这个古怪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