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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有些喜感。

“也好,不过也帮我们带一碗过来,我还馋呢!对了,额外给我要?两根排骨。”秦放鹤笑?道。

他自吃他的,额外再做几?个菜就?是了。

那边桂生已经在狂咽口水。

秦山应了,临走前瞅了桂生和另外一个汉子一眼,热情相邀,“你们大老远来也辛苦了,走,上我家去歇歇脚!”

桂生:“……哎。”

是他糊涂了,平日也就?罢了,主子在,怎能一并用饭?

呜呜。

快过年了,不晓得小秦相公会做什么好吃的……

同来的汉子看向孔姿清,有些犹豫。

孔姿清点点头,“去吧。”

那汉子冲他行了一礼,这才去了。

看着秦山带人离去,秦放鹤感慨万千,心道你要?是读书时也有这个劲头该多好!

一旁的孔姿清看看秦山,再看看秦放鹤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来那就?是笨徒弟之一了。

倒也有几?分伶俐,只不用在正道上,日后难评。

秦放鹤去厢房一阵翻找,凑出来一盘橙红色的柿饼,另有一碗糖瓜,还有一匣子冬瓜糖,端进来放到?炕桌上,“知道你不稀罕,多少是个待客的意思?。”

甜食贵重,乡间少有,柿饼是秀兰婶子自家晒的,挂了好一层雪白糖霜,很俊。余下两样是因为他用脑太多,又在长身体,需要?定时补充热量和糖分,所以常备。

孔姿清嗯了声,犹豫了下,捏了个软乎乎的柿饼咬了口。

唔,丑巴巴的,但意外的甜。

两人做了几?个月笔友,关系已然突飞猛进,坐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也不尴尬。

“我以为你家家大业大,必然有许多年纪相仿的亲朋,正忙得不可开交,怎么偏到?这里来了?”秦放鹤好奇道。

他是怕这位小少爷离家出走了。

孔姿清似乎微微蹙了下眉头,很快又松开,波澜不惊道:“并没?有什么亲朋……”

早年他曾随父母在外生活,后来孔父留京任职,便在京城生活了几?年,倒也略认识了几?个同龄人。但终究不是一处长大的,彼此并不算亲厚。后来祖父告老还乡,出于种?种?原因,他也跟着回?来,尚未巩固的友情也随之淡去。

回?到?章县的头两年,大家偶尔还能书信往来,可慢慢的,便也说无可说。

没?有争吵,也没?有谁是谁非,只是就?这么散了。

至于同族,孔家本家不在此地,仅存的几?个分支要?么顾忌他的身份,束手束脚,要?么别有用心,虚与委蛇,孔姿清最不喜这个,索性一概不见。

眼见他这几?日郁郁寡欢,孔老爷子便道:“读书一事,往近了说是为明理,往远了说是为报效朝廷,可也不能死读书,总要?出去走走看看,体察民情……”

于是孔姿清想了一想,就?带了人,径直往白云村来了。

秦放鹤边吃糖瓜边听,从?对方明显删减过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关键信息:

孔姿清也曾住在京城,按照大禄律令,五品以上官员子孙可入太学,孔老爷子官居四品,孔姿清为什么不去太学?

不对,孔姿清之父在家中行二,自然孔老爷子不止他一个孙子……

况且四品官对平通百姓而?言高不可攀,但在皇亲国戚遍地走的京城,就?又排不上号了……

想到?这里,秦放鹤飞快地看了眼正吧嗒吧嗒啃柿饼的小少爷,又默默给孔老爷子贴了个标签:老狐狸。

或许是想要?从?政斗中脱身,或许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退,又或许是处于平衡内部家族,总之老头儿激流勇退,并把二房的嫡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未尝不是一种?补偿。

不过,这些暂时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后面秦山送了肉和排骨过来,又悄悄跟秦放鹤咬耳朵,“娘让我问问,秀才公今儿住下不?你家铺盖够不够用?”

这都快晌午了,天黑得又早,需得提前预备着。

秦放鹤点头,“替我谢婶子费心,铺盖倒是够,只他高门大户规矩多,说不得就?家去了。若果然缺什么我再找你们要?。”

孔姿清来得突然,秦放鹤也不敢多耽搁,说了几?句话就?去准备午饭,然后一抬头,就?见少爷也跟出来,瞅着灶台满眼新奇,多少有点蠢蠢欲动。

秦放鹤:“……”

合着体验生活来了?

那一身锦袍怕不是比自己全副身家都贵,秦放鹤便道:“想看倒也罢了,只你把这身串门子的衣裳换了,若不小心迸上火星儿就?全瞎了,怪可惜的。”

出远门自然都带替换衣裳,孔姿清也不用人伺候,自己去换了,出来秦放鹤一看,好么,还是缎子的!还带提花的!

罢了罢了,想来他也没?有别的材质的衣裳。

秦放鹤跟哄孩子似的嘱咐孔姿清远离火源,自己则操着老妈子心,转头去厢房搜罗食材。

干豆角用热水焯一焯,加速泡发,做个排骨炖豆角,软烂入味,最适合冬天下饭。

“能吃辣吗?”

“吃的。”

哦,那就?好办了。

老豆腐有两块,原本打算做冻豆腐的,这会儿趁着还没?冻起来,用猪肉沫和干黄豆酱做个盗版麻婆豆腐吧。

另有发的翠绿好蒜苗,再把五花肉片切得薄薄的,边缘炒成焦黄色,整片儿卷曲起来……

秦放鹤抱着个草编篮子,边划拉食材边在脑子里过菜谱,美?得很。

出来时看见墙根儿底下的咸菜坛子,一挑眉,用干净筷子夹一把粗盐粒子腌的香椿芽,切碎了炒鸡蛋,好吃得很。

再配上秦山送过来的炖得稀烂喷香的酸菜猪肉炖粉皮,好丰盛一桌!

秦放鹤自问尽力了,也还是有点担心不合少爷胃口,可没?想到?孔姿清正经挺好打发,抑或良好的教养让他做不出当面嫌弃的事,认认真真端着粗瓷大碗,一口一口把饭吃了个精光。

吃饱了,眼见秦放鹤麻溜儿开始收拾碗筷,孔姿清犹豫了下,也笨手笨脚跟着端碗,然后“啪”!

孔姿清:“……”

秦放鹤:“……”

我可谢谢您咧!

感谢您的主动帮忙,叫这本不富裕的孤家寡人雪上加霜!

好容易收拾完,两人都去墙根儿地下晒日头。

日光并不算多好,但孔姿清还是觉得有点发飘,意外的饱胀感和满足感似已侵入脑髓,有些倦怠。

白云村跟他曾经住过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样,安静,惬意,荒凉中透着几?分烟火气,冷清又热情。

一切都好似被放慢了,没?有令人烦闷的虚与委蛇,也没?有避之不及的迎来送往。

好舒服,舒服得……像一场梦。

他微微眯着眼睛,看远处房顶上一根根胖乎乎的烟囱里咕嘟嘟冒着胡白色的烟气,那烟气随风卷曲着,渐渐散开,散开了……

他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一点点沉下去。

秦放鹤看看树影,估摸着顶多再有俩时辰就?该黑天了,扭头问道:“什么时候走?”

孔姿清骤然睁眼,面无表情看过来,也不出声。

秦放鹤:“……”

他直接就?给气笑?了,认命般站起身来,“昼短夜长,天冷路远,说不得委屈您住一宿……没?别的屋啊,只好效仿先贤抵足而?眠……”

孔姿清抿抿嘴儿,瞧着挺高兴。

他还没?睡过大炕呢。

之前这家里的被褥铺盖都不太行,破的破旧的旧,隐约还有某种?小生物,十分可怖。赚钱之后,秦放鹤便陆续换了个遍,炕席和褥子也没?放过,扔的扔烧的烧,从?头到?尾翻新,又撒了生石灰彻底消毒,这才舒服了。如今还有几?床新铺盖是没?用过的,正好伺候少爷。

想到?这儿,他自己都乐了。

这叫什么事儿嘛!

到?底不大习惯炕上忽然多了个人,孔姿清也一时适应不过来,干躺着挺尸,两人半宿还睁着眼看房梁。

也不知过了多久,孔姿清忽然来了句,“我睡过比这个更差的。”

秦放鹤:“……谢谢您迁就?啊。”

夸得挺好,下次别夸了!

屋里很黑,孔姿清似乎低低笑?了声,又好像没?有,只自顾自说道:“京城距章县数百里之遥,有时天气不佳,我们赶不到?下个驿站……临时住处像个窝棚。”

秦放鹤噗嗤笑?了出来,胸腔振动,“您还知道窝棚呢?”

就?听那边轻声道:“从?京城来这边的路上,我曾见过饥民饿殍……”

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