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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招梅素素再熟悉不过了,韩侧妃当初就是这么摆谱的,现代电视上放的宫斗剧中也常有这样的场景出现。这叫下马威。

梅素素很有眼色,直接跪了下去,对着上首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奴梅素素给侧妃娘娘请安,侧妃娘娘万福金安。”动作顺畅自然,一点不情愿都没有。

上首林幼薇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垂眸看着乖顺跪在地上的背影,半天没有说话。她心里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感受,可笑有之,畅快有之,还有那一丝丝的荒唐之感,当年在沈府,除了第一次敬茶,眼前这人何曾给自己请安过?更别说跪下磕头了。

倒是旁边嬷嬷看得眼皮子一跳,不仅不像林幼薇那样觉得可笑,反而心里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她发现这个梅主子是个相当聪明的人,一来就知道示弱,再瞧瞧那身打扮,被王爷宠了那么久,府里过年过节赏赐的东西也不少,怎么可能连身好衣服都没有?再次不确定起来,今天拿这位主子开刀也不知是对是错?

梅素素心里默默数着数,直到数了三百多下,上首才传来声音,“起来吧。”语气淡淡的,仿佛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

梅素素一脸感恩戴德的抬起头,“谢侧妃娘娘。”然后作出一副娇弱不胜的样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颇惹人怜爱。

她刚一站起来,上首的林幼薇再次开口了,声音冷了几度,“梅氏,你可知罪?”

梅素素早就料到这一遭,所以在人刚问出来,她就立马往地上一跪,仿佛被吓坏了,身子跟着颤了颤,又重新磕了三个头,害怕道:“奴知罪,奴知罪,望娘娘宽宏大量,饶过奴一次。”

林幼薇似乎没意料到她的反应,皱了皱眉,顺口问了句,“那你说说你犯了什么罪?”但话一说完,她就觉得不好,刚想补充一句,哪知底下的人就急切开口了。

“奴再也不敢了,奴只是个粗人,家境贫寒,大字都不识几个,当初也是亲戚见奴生的好看,花言巧语把奴哄骗来京都攀权富贵,若不是被王爷所救,奴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是奴不知道分寸,竟然胆敢霸占王爷不放,侧妃饶命,奴真的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轻轻啜泣起来,完了抬起头,女人容貌倾城,脸上不施粉黛,哭起来如同梨花带雨,眼角晕染着淡淡的红,看着好不柔弱可怜。

林幼薇确实想治她坏了王府规矩这个罪,但现在从她嘴里说出来,完全变了意思。忍不住有些好笑,怎么都没想到曾经那个恃宠生娇的眉玉莺,现在像只狗一样跪在她面前,耍尽千般万般心机只为了让自己放过她一马。

梅素素垂着头继续哭,“奴知道,王爷爱的一直都是您,是奴太贪心了,奴不该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奴实在是太害怕了,奴当初被亲戚骗来京都时才十六岁,奴父母只有奴一个孩子,奴想见一见他们,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奴爹娘性子单纯,怕他们想不开,亦担心他们出了事,是奴的错......”“求侧妃娘娘宽宏大量饶过奴,奴愿意去清水庵落发为尼,下半辈子给您祈福,祝愿您跟王爷和和美美,恩恩爱爱。”

红唇轻咬,漂亮的桃花眼里蓄满泪水,豆大的泪珠不停滑落,如同雨打芭蕉,哭的好不娇弱悲惨。再听她口中这一番陈词,哪怕是再硬的心肠也忍不住软了,只见屋子里的下人,头垂的都更低了几分。毕竟都是王府里的人,对梅素素自然有几分了解,除了有些受宠外,还真挑不出什么错来。

而且王府里的主子哪个不希望自己受宠?只是没那份本事罢了,梅主子霸占王爷的宠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谁还会把王爷往外推不成?

林幼薇身侧的嬷嬷一听就知道坏事了,暗叹这位梅主子真是个伶俐人,这一番哭惨既全了侧妃的面子,还把自己安上了一个孝的好名声。哪怕她事先没有提醒侧妃,今天梅主子也能全须全尾从这里出去。

也难怪当初沈二郎偏宠这位,甚至连王爷对她都有几分宠爱,庆幸侧妃现在想通了,若是这人再留下去,以后怎么样还真不好说。聪明的女人不少见,但聪明又能屈能伸,还十分狡猾的却是不多。她甚至可以说,这位梅主子以后不管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

林幼薇听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了。她也不傻,自然能看出梅素素的心思,只是哪怕她现在成为王府侧妃,在府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有些事还是身不由己。就比如面对现在跪在地上的梅素素,看似对方处于弱势,但自己却不能随心所欲。

她说为了想早日见到父母才争宠,自己再追究她霸占王爷宠爱乱了府里规矩,那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她说她年幼无知被亲戚骗进京都,是王爷救了她,若是自己再将她打发卖了,那就是残忍心狠。她还说祝愿王爷与自己恩爱和美,她愿意削发为尼为自己祈福......好一招以退为进。看似她输了,但其实是她赢了。因为自己不能动她半分。

林幼薇心里冷笑,第一次发现,当年自己输给这人其实不冤。来之前,原本她是准备将人送去清水庵的,那里荒僻,离京都甚远,现在却觉得嬷嬷没说错,还是将人赶出府比较好,这女人心思狡诈,韩侧妃又在那里,若是两人联手,以后跟着韩侧妃回来对她来说反而不好。

她既然决定成为晋王的女人,那她便会忘记过去,好好为自己以后谋划。沈彦青和眉玉莺她会断的干干净净,从今以后,这世上没有沈彦青之妻林幼薇,只有晋王侧妃林幼薇。

想明白了这些,林幼薇高高坐在上面,沉声开口,“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晋王府的人,日后,也不准踏入晋王府一步,是生是死,与晋王府毫无关系。”

听了这宣判,梅素素一颗心落到了实地。她再次磕了三个头,“谢侧妃娘娘,奴梅素素领旨。”

林幼薇扶着嬷嬷的手走了,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梅素素才从地上抬起头,然后手支在地上慢慢爬起来。花浓从外面跑进来,看到她微微摇晃的身子和磕红的额头,眼睛瞬间红了,哭着喊了一声,“主子。”

梅素素站直身体,听了这话笑了笑,然后用轻松的语气道:“喊错了,我现在不是你主子了,叫我素素吧。”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花浓一愣。反应过来后,发现主子已经走到门口了,着急跟了上去,“主子?”

梅素素一路出了兰馨院,在兰馨院门口,不顾花浓阻拦又跪下磕了三个头,嘴里清晰道:“谢侧妃娘娘宽宏大量。”这个头她是磕给王府里下人看的,林幼薇需要立威,既然她放过自己一马,那她就把林幼薇的威立起来,与命相比,磕几个头算什么?同时,她也是磕给狗王爷看的,明明白白告诉他,她今天从这里走出去是名正言顺的,是他心上人做主的,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怨已经由林幼薇断了彻底,从此再无瓜葛。

梅素素被花浓扶着站起来,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浑身上下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走吧。”

梅素素往小院方向走去,由一开始的慢慢挪动,待腿上僵麻过去后,脚步就变得飞快。花浓都有些赶不上她。

梅素素一回到小院,就立马开始收拾包裹,雪芽吓得脸都白了,“主子,您这是做什么?”

梅素素没心思搭理她,随口说了句,“侧妃让我离开王府,以后,我就不是你主子了。”手上动作不停,塞了两套衣服,两双鞋子,里衣肚兜袜子还有月事条,最后跑到梳妆台前去翻找金银首饰。

雪芽听了后脸色又白了几分,一脸难以置信,看到她在做什么,忙上去阻止,“主子,您别冲动,王爷还没回来,王爷回来肯定不会让您走的......”

梅素素无奈抬起头,安慰她道:“雪芽,你也别怕,既然侧妃让我走,她就有那个信心王爷不会生气,所以王爷回来定然不会怪罪你们,无需担心。”

雪芽听了赶紧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她并不是怕被王爷怪罪,她只是害怕,梅主子一个弱女子出了王府该如何存活?她又生的这般貌美,侧妃此举,无异于是将梅主子推入火坑。

梅素素不管,还从雪芽腰上扯下金库钥匙,见她要过来抢,眼睛一瞪,“这是王爷以前送给我的,自然就是我的东西。”说完便弯腰打开箱子,整整五层,里面堆满了珠宝首饰,还有她之前换取的金银。

梅素素寻来几个荷包,金银装两个荷包,珍珠宝石装三个个荷包,贵重首饰装四个荷包,全都扒拉一空,一把塞进包袱里。包袱鼓鼓的,梅素素斜背在身前,最后还拿了一把剪刀放在身上做防身用。

三个丫鬟战战兢兢站在旁边,看着她一点点收拾好东西。

出门前,梅素素似乎想起了什么,当着三个丫鬟的面,在自己头发上扒拉扒拉,然后从假发里掏出一枚血红龙纹玉佩。不顾她们震惊的脸色,往桌子上一放,戴上幕篱,一边戴一边道:“你们王爷要的东西就是这个,我放在这儿了。”

说完扭过头看了她们一眼,平静开口,“日后望我们各自安好,后会无期。”对她们点点头,毫不犹豫踏出门。

几个丫鬟瞬间红了眼睛,往外追了几步,“主子——”

梅素素朝身后挥了挥手,没有回头。动作带着几分潇洒。

——

兰馨院旁边的一处院子。

郑氏听着下人的禀报,一脸不可置信抬起头,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梅素素......走了?她......她.........她就......就这么走了?”

丫鬟用力点头,“千真万确,被林侧妃赶出去的,头都磕红了呢,刚才奴婢亲眼看到她独自一人背着包袱出去了,头上带着幕篱。”“奴婢在兰馨院的小姐妹说,是林侧妃将人赶出府的,让她日后不得踏入王府半步。”

郑氏脸上的神色复杂,似欢喜,似嫉妒,还有幸灾乐祸......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脸庞看着有几分扭曲,最后她眯起眼睛,轻哼了一声,“等王爷回来看看再说。”

“是”

梅素素一路出了王府大门,离开义安坊,然后徒步朝东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