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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安没机会开口说一个字。

梁承丢完垃圾大步返回车上, 她目睹着,透过挡风玻璃看驾驶位,看乔苑林登上副驾, 然后她看到了坐在后面的贺婕。

两个女人都已不再年轻, 此时一同苍白着脸色。贺婕也望着她, 目光更加震动。

奔驰缓缓驶出酒店,梁小安在倒车镜中缩小成一个模糊的斑点。

路面化雪成泥,电台在实时播报哪个路段发生了交通事故,提醒司机绕行。车上的三个人仿佛听得心无旁骛, 全程没有人说话。

明湖花园的大门外卸了一棵松树,物业管理员正在核对几箱装饰品的数量, 梁承减速经过, 自言自语道:“快过圣诞节了。”

乔苑林死机的大脑一闪,努力接腔:“在英国的时候都怎么过?”

“自己待着,或者加班, 没什么特别。”梁承回答,“今年我们可以一起过。”

乔苑林说:“好。”

家里没人,乔文渊一早去医院开会了。梁承从后备箱拎出采购的三大袋东西,乔苑林抱起新鲜的两捧花。

贺婕殿后关门,她习惯脱下外套立刻收进衣柜, 也经常念叨他们乱扔衣服, 今天却随意搭在椅背上,拿起装着食物的购物袋进厨房归置。

乔苑林解开花束,一枝一枝修剪多余的叶子,他惴惴地想,今天的事该怎么说?就算说了又该怎么办?

梁承立在餐桌另一侧,早已在乔苑林的状态中捕获端倪, 低声问:“她就是安德鲁?”

乔苑林只得承认:“是。”

梁承挑了下眉,不经意撞见梁小安时很平静,但梁小安就是安德鲁,对方所获的成就倒是令他有些惊讶。

他猜测过种种,体面的,潦倒的,总之没大胆到把亲生母亲设想成名噪一时的科学家。他蓦地笑了,不得不叹服造化弄人。

嘭!玻璃碎裂的声响。

梁承和乔苑林冲进厨房,一瓶新买的蜂蜜摔碎了,地板上一大滩浓稠甜腻的液体,玻璃渣溅得到处都是。

贺婕单手撑着料理台,另一只手维持原状举在半空,长发垂下丝缕,闪过的不安叫梁承回忆起他们最痛苦的岁月。

他走过去握住那只手:“妈?”

贺婕紧紧抓住他,她毫无准备地再次见到梁小安,如当头一棒,提醒自己梁承与她没有血缘关系。

她感到害怕,在法律上她连养母也不是了,她没有资格阻止任何事。对于梁小安的身份,她如果选择隐瞒会不会很卑鄙?

倏地,梁承说:“我都知道。”

贺婕呆住:“什么?”

“我知道她。”梁承说,“还有我的亲生父亲,我早就知道。”

蜂蜜黏糊糊的很难清理,梁承蹲在地板上擦拭了许久,双手都染上甜味。他冲洗了五六遍,手背搓得泛红。

雪下大了,梁承走到客厅的窗前,望着渐白的院子。乔苑林扶贺婕回卧室休息,出来将一瓶花摆在窗台上,立在他身边。

“我没事。”手被勾住,梁承如实道,“虽然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平静。”

乔苑林问:“你想怎么做?”

梁承说:“还没打算。”

乔苑林无比后悔去找安德鲁,如果那一天他不去,也许他们永远不会产生交集,梁承的新生活就不会被打扰。

“对不起。”他愧疚地说,“我实在是个麻烦精。”

梁承搂住他的脖子,欣赏着檐下的簌簌雪花,问:“那麻烦精,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乔苑林今天人都傻了,智商直线掉到五十以下,说:“……我不知道。”

“逗你的。”梁承恢复一派的沉稳,“这件事只能我自己解决。”

乔苑林想,梁小安既然挑明了,大概率不会无动于衷,而当年的行为是否有隐衷,又是否足以获得谅解?

他通通不在乎,道:“无论你怎样处理,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明的?”梁承抹掉窗户上的哈气,“万一她要带我回美国当科二代,我也动心,你舍得么?”

这似乎并非不可能,乔苑林刚安定几分的心又慌了,求道:“你别吓唬我,咱好好建设祖国不行吗?”

院门嘎吱打开,乔文渊开完会回来,一身黑色男装严肃端正,戴着皮手套,却不太相称地拎着一袋五颜六色的杂豆。

踩过有些厚度的雪,他抬头看见窗内的一双人,说:“你们哥俩有赏雪的闲情逸致,不能把院子扫扫?”

乔苑林拉开窗,佯装无事,问:“买那么多豆子干吗?”

“打豆浆。”乔文渊拎高冲梁承晃了晃,“急诊来个肠胃炎,说是喝了外面买的豆浆,看来不卫生,以后咱们在家煮。”

乔苑林些许吃味:“那外面的糖饼卫生吗?”

贺婕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里出来了,她挽起头发,镇定之中有一份坚强,说:“也够呛,我给你做吧。”

雪花飘进来,梁承眯起眼睛,觉得一切并不算太坏。

周一早晨,乔苑林去电视台上班。昨晚梁小安的助理联系过他,他没接听,又发消息给他希望再见一面。

他坚定拒绝了。

不过,今天进新闻中心大楼时有点犯怵。

一到八达通,鲍春山叫他去办公室。

乔苑林硬着头皮进去,不敢坐,杵在桌前,赴约的时候壮志凌云,肩负整个电视台的希望,结果……

“站着干吗?”鲍春山的语气都和善了点,“和安德鲁的见面怎么样?”

乔苑林背着手呈检讨状,说:“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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