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直面 (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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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是人称“英武有类太宗”的相王李旦,还是儒雅俊秀、才思敏捷的雍王李贤,或是“酷肖上皇”而深受宠近的英王李显;此刻都不敢正视这位,只能倚靠在抬舆上,显得病恹恹的天子大兄;而不由恭敬恳切的低下头颅。
而作为庶出的皇兄许王李素节、泽王李上金等人,更是头也不敢抬的匆忙退让开来;毕竟,相对于他们这些,仓促被召进上阳宫,权做背景和见证的庶出皇子;天后所出的其他三位皇嗣,可早就陪侍在了甘汤院,所谓一目了然。
而在他们的瞳孔和眼角余光中,则是布满了前庭、阶梯和廊下的东宫十率、叱拨卫;成片往来奔走的森冷甲胄和刀兵反光的寒气烁烁。还有从各处角落,被搜拿、拖曳出来的朝官、陪臣、内侍,此起彼伏的惊呼乱叫、告饶哀求。
其中,既有疑似武三思、武承嗣、武悠宜之类,天后最为亲近的子侄辈;也有位列九卿的杨执柔、杨执亿兄弟等娘家亲族、太中大夫贺兰诚顺等远支戚里;更有北门学士中的周思茂、苗神客等核心成员;具是显得的狼狈不堪。
但也有个别安然归还,毫无痕迹的站在了,追随天子李泓进宫的陪臣、朝官的序列中;也引得左近一片侧目,更有人呼唤着他的名字,试图乞以自辩或是求助之;却是秘书省少监,相王司马刘祎之。却被他波澜不惊的忽略过。
而在甘汤院后庭的大门出,随着源源不断开进来的十率卫士;一些披头散发、衣袍凌乱的官人、内侍,或是被解除武装剥去衣甲,浑身血迹斑斑的将校人等;也被依次托架、押解到了殿台前的空地上;反绑着双手只待一声令下。
与之相对的,则是那些皇族宗室成员,年长的越王李贞、纪王李慎、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鲁王李灵夔,平辈的江都王李绪、范阳王李蔼、琅琊王李冲,下一代的黄国公李撰、东莞郡公李融等人;则齐刷刷的躬身拜成一片。
而天子李泓的目光,从这些兄弟叔伯依次扫过;却不免隐隐略产生了一丝丝欣慰。至少,除了在他年幼尚不晓事时,就被上皇赐死的庶长子燕王李忠,早年病逝的原王李孝之外;父皇所出的六个儿子,都全须全尾的活到了现在。
想到这里,他又安抚式的捏了捏,紧紧牵住自己的少女太平手掌。同时微微侧头,对着身后的臣属、朝官们道:“狄怀英、娄师德、丘神绩;随寡人进殿面圣。”其他人闻言顿时难掩羡慕色,这也是属于他们应有的荣耀和功赏。
其中,狄怀英以右丞值守尚书省,当先敲响了开朝的景阳钟,和临时召集群臣的登闻鼓;此乃首要拥戴之功。其次身为非东宫出身的外臣娄师德,以兵部侍郎、判尚书事的职分,在极短时间里配合内旨,备好南衙调兵一应所需。
而右金吾卫将军丘神绩,则是在带队巡视、弹压,东都北城街市其间;以最快的速度奉召入朝,以雷厉风行乃至酷烈的做派,镇压和清洗了左右金吾仗院、卫尉寺、左右监门卫/左右银台门的异己之声,乃至是游移不定的拖延者。
而后,又在各军攻入皇城大内/紫薇城后,却极力弹压和约束部属;主动监督侵入大内的各路兵马,负责警戒和严惩那些,试图借机劫掠、施暴的苗头。又在攻入上阳宫后,擒获了窜逃的左羽林郎将麴崇裕、右卫将军崔成庆等。
因此,以亲冒矢石的定难之功,自然位列其后。仅次于东宫旧邸元臣的狄怀英,代表前朝外臣的娄师德而已。但在此之前,那些军中孤儿组成的叱拨卫,兵甲哐当的当先闯入殿内,将那些躲藏在立柱、帷幕背后的存在相继驱逐。
其中又包括了,从属于上阳宫的内侍之长,中常侍高彦福、内谒者监苏文泰,神都苑的总监杨守中;嘉德、宜春、丽正诸殿内史、天后/太后的六尚使,等日常敬奉二圣的侧近人等……然后,被从抬舆上搀扶下的天子才跨入其中。
却又在垂挂着珠玉帘幕前,见到了被团团围困在原地,只待后续发落的十几名侍御、朝臣。比如兵部侍郎张光辅、散骑常侍崔神基,右御史中丞岑长倩、中纳言韦思谦、右补谏韦承庆等……而能够越过诸位皇子留在殿内的众人。
自然很大概率是,不择不扣的铁杆心腹、亲近了。但更令天子李泓略显惊讶的,是在掀起的一边的斑斓珠玉帘幕内,还有三位他相当熟悉的身影。负责主持政事堂的“二裴”宰相,门下侍中裴炎、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的裴行俭。
以及皓首年迈的中书令李义琰;正侧立在一张百鸟朝凤纹饰的金玉大塌面前,而这三位也几乎可以政事堂过半数。因此见到他们的这一刻,天子李泓心中极度压抑的情绪,不免再度迸发而出;忍不禁质声道:“诸公何以在此?”
霜发银须、端重师表的李义琰,也曾是东宫指定的辅臣之一;此刻却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盯着空无一物的地面,仿若是陷入了某种老态龙钟的呆滞和默然。而代表文臣之首的侍中裴炎,则在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表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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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见圣上万安!”但最先开口的,则是满面风霜与瘢痕,却难掩气度风雅凛然的裴行俭;用一种干脆利落的沉厚声线道:“臣方奉招而入,以备大行不测;但如今圣上安恙,臣下自当无须多虑了,还请恩准臣等归还本职……”
他说的是如此坦然自若,自有一种理直气壮的说服力;就连在场的其他两位宰相,都不免为之影响,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之色。天子李泓同样心中了然,但只微微一笑:“寡人既然已初愈,却不急于片刻政务,还请留做见证。”
“……”这时,最内层的隐约轻纱荡漾背后,那张百鸟朝凤的坐塌上,却传来了悠悠然的叹息声:“鹤郎,吾母子,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么?”然而,李泓却慢慢松开少女太平的搀扶,挤出一丝嗤声道:“但非母后所愿?”
“此事断然,无非吾愿,乃是别有差池和误会其中。”轻纱背后的天后淡然道:“但当下天子未能临朝,为江山的千秋、天家的万代计,吾必须有所筹划,乃至确立以备万一的皇嗣;无论圣上作何心想,吾都坦然无愧于心。”
“那么,敢问母后?”李泓亦是微微咧开嘴角道:“孤既沉疴难起,暗中使人隔绝内外,减除中宫所属羽翼,乃至更换禁中卫士,严守仙居殿内外;令寡人侧近不得出入。甚至在醒来后欲意犯驾当前,也是您的问心无愧么?”
“或曰,母后,您于此,绝对毫无干系,或是绝无此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