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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那种死在故事里的绝望,所以他要让这群人体会他曾经面临的恐惧——他要让他们疯狂、惊恐、痛苦、和他一样死去!

这些人寻遍蛛丝马迹,试图还原当年凶宅流血的真相,实际上,哪有那么复杂呢。

“最后女主角从桥上跳下,死在了湖中。”

对啊,就是这样。

来龙去脉就是那么简单。

四十年前,《夜航船》被他的血浸透,又被她的泪模糊。

他的头颅被她放到了公馆三楼的窗前。

他站在她曾经站立的地方,看着她浑身是血跳入湖中。

水花哗啦啦溅起,洗去恩怨,恍若轮回。

那一瞬间,宋章好像惊醒在大一那个春乏懒倦的午后。

阶梯教室的风扇呼啦啦吹,老教授在讲台上照本宣科念书。

室友把纸条捏成团砸到他头上,而他托着脸看着窗外的少女傻笑。

三十六陂春水漾,她在桥上举着相机回头,白色裙子和高马尾和风一起吹动。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首诗叫《断章》。

因为诗人写了一首长诗,却只满意这四句话,于是将它们摘出来独立成章。

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的,省略得恰到好处才好。

比如他和段诗之间。

断掉懵懵懂懂的开头,断掉鲜血淋漓的结尾,好像也称得上完美。

*

叶笙把故事讲完,船已经行驶到了桥下。水中藻荇交错,黑色的影子不断摇晃。到这一片水域时,叶笙能明确感觉到水流速变慢。潮湿浓厚的血腥味弥散在空中,一个巨大的旋涡在船底部汇聚蔓延。

叶笙垂眸,视线死死地看着湖心。

很久之后,一声沙哑的怪叫从湖底传来。

“你是谁?”宋章被人割断喉咙,发出的声音嚯嗤嚯嗤,像是破旧的风箱。

叶笙心说,我是来杀你的人,但是他想问出更多故事杂志社的消息,于是垂下眸,神情隐于黑暗中,声音冰冷道:“我是……段诗的亲戚。”

宋章又是一阵嚯嗤嚯嗤的怪笑。

终于,他从漩涡中慢慢出来,月色下只剩一个浮肿大了两倍的脑袋。

宋章本就诞生在极致的恐惧中,脸庞肿胀发青,头发上爬满了黑色的虫子,肌肉寸寸腐烂掉落,眼珠子充血,流露出滔天的杀意来。

“段诗。”哪怕隔了那么久,他再念起这个名字,第一反应还是恐惧。

恐惧之后是迷茫,再之后才是怨恨。

“你是她的亲戚?”

叶笙点头:“对,我们有同一个曾祖父。我父亲想重办故事杂志社,但以前发行的书刊都被段诗拿走了,他找不到旧版。所以我来到洛湖公馆,试试运气。”

宋章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故事杂志社?你说出这个词我就知道你在撒谎了。”

宋章的头浮在水上,藏在水下的身躯却巨大的好似一座冰山,他的能力是附身和幻化。

黑色的如蛇一样的触手攀附上船底,咔吱咔吱,啃噬船身。

宋章的眼神诡异血腥。

“一百年前,故事杂志社正式关门那日,藏书仓库起了场大火。她曾祖父为了救火,摔成了植物人。全家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怎么可能还重新创办。”

“你在骗我。”

宋章的“触手”一下子吸住木船底部,尖声恨道:“死!死!都去死!”

叶笙知道他已经疯了。

宋章身上的血腥味太浓,精神崩溃,理智全无。

不过能从一个疯子口里知道一条有用的消息,已经足够了。

“这个凶宅内,除了你谁都不该死。”

木板碎裂,湖水渗入船内,叶笙手指搭着船边缘,伸出手,抓住了一条“黑蛇”的七寸,将其粉碎。

寒月之下,少年黑白清明的杏眼,渗出似红似蓝的幽光来。

“你们真的很喜欢玷污‘故事’两个字。”

宋章剧烈喘息,抬头对上叶笙眼睛,瞬间就精神紧绷,察觉不对劲,但他毕竟是B级异端,反应很快,从胎女的“唤灵”控制中挣脱,怪叫一声。

砰!清冽的湖水一下子成为最致命的危险,涌出两米高,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将叶笙吞噬。

叶笙在水墙将倾的刹那,把一直攥在手中的那页日记纸拿了出来。B级异端的高强度灵异值压得他胸腔剧痛,耳道好似在流血。他一直都挺幸运的,列车里遇到胎女也是被故事大王分割过力量的。

宋章应该是他至今为止直面的灵异值最高的异端。

叶笙的声音很轻。

“讲故事不该成为一件恐怖的事。而故事本身,也没那么血腥。”

叶笙弯下身,将段诗的日记纸放入湖中。

鲜血写就的歌词,一下子就在水中模糊晕开,红丝四散。

宋章僵在原地,抬着头。

那张纸从天而降,像白色蝴蝶落入湖水,轻盈梦幻。

娟秀温婉的字迹,却成他一生的梦魇。

“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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