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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玻璃四分五裂。

——如果他没有停下,刚刚这个花瓶砸碎的会是他的脑袋。

灯光下,男生的脸惨白如纸,僵硬站在原地。

“你们看天花板!”梁青青忽然出声。众人抬头望,发现那个偌大的华丽的枝形吊灯在摇摇欲坠,影子荡来荡去,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回去!”苏婉落立刻出声,“按主持人的话回,房间内!”

那盏吊灯像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众人不敢堵上命,只能一步一步,脸色惶恐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前厅发生的一切,叶笙都不知道。他在那面湖旁边,等着夜色降临。

花园的草木疯长,杂草茂盛。叶笙绕到后面才发现花园里有一个桌子,高挑的花架现在长满了绿色藤蔓,千青丝垂泻而下,遮掩住原先的痕迹。

宁微尘弯下身去,从地上捡到一朵塑料制成的玫瑰假花来。

“这里以前应该进行过一场约会。”

叶笙把桌子上的脏物都挪干净,发现石桌上有一些的红色蜡迹,点点滴滴,像是斑驳的血。联想到段诗卧室中凌乱的化妆品,叶笙觉得,或许那一晚段诗就是在为这场烛光晚餐做准备。

“对于弱小的人来说,想要杀死比自己强壮很多的人,最简单也最容易的方法是下毒。”

叶笙转过头:“去厨房看看。”

宁微尘懒洋洋笑了下,点头。

他虽然参与进这场活动中,却好像完全是个局外人,将一切的决策行动交由叶笙。

叶笙来到前厅的时候,灯都灭了,大家应该都回了各自房间。

主持人的声音他在外面也能听见。

不过他来这里,就不是为了按规则行事的。

叶笙来到厨房。月色静幽幽照着那个永远关不了的冰箱。他打开灯后,蹲下身,想去翻找一下地底,看段诗当初用毒有没有留下什么小瓶子,视线却被一本夹在冰箱和墙壁间的书给吸引住了。

叶笙把书拿起,依稀分辨出上面的文字,《夜航船》48期。

她和宋章初遇之时拿的书。

这本书原先应该放在冰箱上方,后面掉了下来,卡在墙中几十年,整本书都被血浸透。段诗在日记里只说曾祖父开杂志社,却一直没说名字,而在这本书的最上方,叶笙终于知道了杂志社的名字。

故事。

——故事杂志社。

叶笙瞳孔猛地一缩。

他打开书籍,里面率先掉出一张照片来。照片是当年女生节,宋章从桥上跳下时旁边围观的同学拍的。红色的教学楼,白色的验真桥,碧色的情人湖。少年衬衫湿透,入水将她抱起。少女破涕为笑,死死环住他脖子,眼角是湖水也是泪光。

翻过照片,后面是男女主人公用蓝色圆珠笔,趴在桌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誓言。

“我承诺一辈子爱段诗女士,尊重她,陪伴她,给她讲一辈子睡前故事。跟她分享我所有的梦想、蓝图、冒险以及一切。感谢段诗女士愿意陪一个男孩长大,承蒙厚爱,不胜荣幸。”

“说的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用命担保。”

“要是你撒谎了怎么办?”

“撒谎了随你处置。”

“好,你要是撒谎了,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的!哼!”

“哈哈哈,我不会逃的。”

【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叶笙死死盯着这句话,忽然有种荒谬的猜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故事大王把段诗困在这个故事里,赠与她“追踪”的能力,其实是在自以为是、变相满足她的愿望?

宁微尘走到他身后,在叶笙看照片的时候,视线落到了夹着照片的那一页杂志,漫不经心轻笑出声。

“真有意思,Salomé居然可以当睡前故事?”

叶笙低下头,发现照片做书签的那一页,就是《夜航船》的尾篇栏目《睡前故事》第一面。浓厚的血迹早就把正文字迹模糊,只有故事的标题能够被读出——Salomé,莎乐美。

叶笙皱眉。

他在阴山长大,除了教科书外很少有课外读物,从小奔波于生机勤工俭学,也没时间去看书。

宁微尘非常善解人意,唇噙笑意跟他解释说:“莎乐美的故事最先出自《马太福音》。莎乐美在母亲的指使下,向国王献舞,索要的报酬是一个先知的脑袋,后面被王尔德改编成了一个爱情故事。故事里,莎乐美向先知求爱不成,因爱生恨,恳请国王杀死先知。她将先知的脑袋砍了下来放在盘子里深深亲吻,获得了永恒的爱。”

这个荒诞的、血腥的、充斥了爱与恨的故事,或许才是段诗那一晚疯魔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她那一晚是真的疯了,比叶笙在宿舍楼前看到的还要疯。

宁微尘桃花眼眨了下:“你要听具体的吗,我也可以跟你说的详细点。”

叶笙摇头:“不用了,知道这些就够了。”

他对这栋凶宅发生的一切爱恨情仇都不感兴趣。

唯一记下的,其实只有两个词汇。故事杂志社和《夜航船》。

“回去吧。”叶笙打开冰箱,把这本书放了进去。

他在上楼的时候,忽然想起站在湖边遥望这栋凶宅时。灯火一闪一闪,别墅远望像一个长在地面上的脑袋。第一晚主持人要他们讲故事,叶笙第一反应就是故事大王可能在现场。

但他后面又反应过来,故事大王喜欢的是创造故事、讲给别人听,而不是听故事。

……宋章在干什么呢?混乱的梳妆台、单独抽出的书籍、前院的约会及和莎乐美的故事,叶笙慢慢理出一条线来。

宋章或许是在报复,在收集恐惧。

他在对所有困在凶宅的人……复刻他自己的死法。

浪漫的烛光晚餐,妆容明艳的妻子,好似把他们带回热恋期。他接过妻子递过来的初见时的书,或许真的遵循少年时的承诺,给她讲睡前故事,讲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