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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热茶◎

翻过了跟前的山路, 山腰里的人更多,有百来个胡人。

凌墨尘也在,在指挥。

福安跟着沈明酥身后, 说了一个算得上好的消息,“少奶奶莫着急, 陛下昨日傍晚已经到了允州,正在另外一边的路上,两头的人同时挖路, 最多三日, 便能通路......”

沈明酥想起封重彦昨夜过来,想必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可惜自己最后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三日, 对濒死的人来说, 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日子。

青州的人少说也有五六万, 就算有几百个胡人帮忙,也无异于杯水车薪, 死的人每日都在增加, 街头时不时会看到几具尸体,沈明酥见了, 都会让侍卫将其送回家中, 让其家人安葬。

积雪越来越厚, 青州的存粮是一粒都没了, 胡人不抢,也不够大邺百姓继续过活下去。

百姓每日之中, 唯一的希望, 便是风雪里的那一道敲门声, 等着门槛外的一捆柴和几个土豆, 或是几条刚从雪山上挖出来的山药。

头一回没见到着人,一次两次,敲门的次数多了,大多百姓都从门缝中看到了外面的人影。

起初是长公主,后来又见到了胡人。

看着门槛外救命的柴火和吃食,再瞧向风雪里的身影,屋内的议论声渐渐地小了,但依旧没有一个人去叫住他们,也不愿意同他们碰面,拿了东西进屋,很快将门关上,佯装不知。

到了正午,天边的云雾散开了一些,终于没再见落了,可积雪一时半会儿化不了,没有清理的地方,已经到了腰部。

同以往一样,敲了三声门,把东西放在门外,下山时靴子里不慎进了雪,这会儿化开,除了赶紧湿哒哒之外,还有些硌脚。

应是进了砂石。

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脱了鞋,把里面的石头倒出来,这才瞧见,长袜已经被一团血迹浸透。

应是被石头磨破了,太冷没有了知觉。

沈明酥没理会,重新把靴子穿好,正要起身,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沈明酥一愣,回过头,便见适才那家农户的老人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茶,走到她面前,颤巍巍地递了过来,“殿下,喝一碗热茶。”

寒风一吹,碗里的热气四散,沈明酥看着那一晚淡淡的汤水,喉咙莫名一紧,伸手接过。

仰头一口饮尽,热乎乎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流到了肺腑,从未有过的暖意,包裹着全身,鼻尖一酸,眸子里水雾翻滚。

饮完了,把碗递给了老人家,“多谢婆婆。”

那婆婆接过,对她行了一礼,低声道:“是草民们该多谢殿下。”

人走后,沈明酥眼眶内的泪才落下来,她从未奢望过有人能够喜欢她,理解她。

一碗热茶,足够了。

姜云冉呆在屋里也闲不住,上不了雪山,便候在山下帮忙。

路面不好走,姜云冉在靴底装了两层防滑链,拖着一捆柴扛在肩上,虽没有沈明酥走得轻松,但也算跟上了她的脚步。

沈明酥本以为她是来添乱的,见她当真跟了上来,有些意外。

姜家在昌都算不上高门,可在昌都安家的门户,底子差不到哪里去,一个七品的官员,比有些地方的州府过得还滋润潇洒。

比如说青州的知州,吴文敬穷得叮当响,上回采办了一圈物资回来,口袋里十两银子都凑不出来,买粮的时候,还是封重彦掏腰包添上。

姜家显然比他有钱,姜云冉又是姜家唯一的嫡女,想不出来,姜家平日里是如何培养她的。

“歇会儿。”见她跟了自己这一段,有些吃力,沈明酥停了脚步。

姜云冉却摇头,喘着粗气道:“嫂嫂不必在意我,我能跟得上。”

自从上回一声嫂子后,像是开了个口子,再也没有那么难为情了,嫌弃叫殿下显得生疏,如今是一口一个嫂子,唤得极为顺口。

沈明酥也没去纠正她的称呼,赞了一声,“力气不小。”

姜云冉听她一夸,来了劲儿,“嫂子不知,我自小力气就大,儿时同二叔家里的一位堂兄掰手劲儿,掰赢了,害得他至今瞧见我就躲。”

沈明酥一笑,这几日太过于沉重,陡然见到一张笑颜,心口松了不少。

姜云冉跟上她,接着道:“咱们姜家之前是卖豆腐的。”

大雪封路后,个个都被困在了屋里,茶楼全都关了门,姜云冉都快闷死了,此时话匣子打开,便停不下来了,揭起了家底,“顺景年之前,商户没有入仕的资格,姜家原本也没指望家里能出个书生,老老实实做起了商户,可父亲偏生爱读书,出去卖豆腐手里还捧着书不放,被祖父祖母呵斥,说他不务正业。谁知,顺景帝上位后,改了科举制度,商人也能赶参加科考了,父亲头一场就拔了个头彩,中了举人,一时成了昌都商户眼中的楷模和希望。”

“为了让更多的商人和百姓勤奋读书,顺景帝破格录取了父亲,将其安排在了翰林院任典薄,赐七品官。”

姜云冉语气一转,叹息道:“谁知入职即巅峰,这么多年,还是个七品官。”

就连后来靠上科举的那些个商户,都超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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