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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他哪顿不是山珍海味,酒菜一日之内从不重样,怎会稀罕一块酱牛肉,偏偏前几天去了一趟庆州,风餐露宿,啃了几日干馒头,做梦都在想着凤城里的美食酒肉,结果人回来了,家里却突然破了产,往日的日子一去不复返,酒楼里的酒菜是有,他却吃不起了,此时肉香入鼻,胃腹一阵紧缩,不馋是假的。

再看小娘子,手里的酱肉送到了他跟前,目光却迟迟离不开。

温家是什么状况,他也听说过,温家二爷负责赚钱,温大爷负责为官,同他谢家的情况倒是一个样,大房也是个只进不出的主,这回破产,温家也没能幸免,今日她回温家借钱能讨到什么好处。

有了先前谢家大房作比较,小娘子递给来的那块肉,便显得格外有情有义。

败家是败家,好在不是个忘恩负义,吞独食之人。

患难见真情,也算不幸中的一点小安慰。

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同一个小娘子抢食不成,谢劭深吸一口气,想把那股勾人的味儿隔在鼻尖之外,神色却突然一顿,只觉得那股香味莫名有些熟悉,目光重新盯向她手里的纸包,面露怀疑,“这东西哪儿买的?”

小娘子没有半分隐瞒,目光亮堂堂地看着他,“醉香楼。”

谢劭眼皮子一跳。

小娘子接着道,“我听方嬷嬷说,郎君最喜欢去醉香楼,这不今日我把首饰都当了,特意去醉香楼给郎君买了酱牛肉,对了,还有酒。”小娘子一脸雀跃,埋下头如同变戏法,又在自己的宽袖底下掏出了两壶酒,白瓷做成的精致酒壶往他眼前一晃,冲他一笑卖弄道,“郎君知道这什么酒吗,醉香楼跑堂的人说,是他们酒楼最好的酒,名叫‘醉仙’,我特意尝了味儿,确实香,唯独价格稍微贵了一些,一壶要一百两银子,不过我今日当的银钱刚好够……”

这两日受得刺激太多,谢劭腿肚子都软了。

昨夜他怀里揣着二三两银子,在街头徘徊了一夜,没钱买的美酒,她买了回来。

二百两银子。

外加一块酱牛肉。

还当真是有多少用多少。

当初自己到底是有多眼瞎,才会觉得她能治家,跟前这位小娘子败家的本事,他怕是自愧不如。

可到底卖的是她自己的首饰,他没有资格发话,“你吃吧,我出去一趟。”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先去找崔哖,瞧瞧能不能先寻个活儿。

可小娘子非要同他同甘共苦,人都走了,还冲着他的背影倔强地道,“郎君不吃我也不吃,我等郎君回来。”

不知道自己主子心中是如何想的,闵章被感动到了,转过头看了一眼谢劭,说出了自己对这位新夫人的第一句评论,“主子,奶奶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就是花钱有些大手大脚,竟然比主子还狠。

二百多两银子呢,主子身上才一两不到……

谢劭已经没心思说话,被那股熟悉的酒肉香味儿熏得晕头转向,四肢无力。

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了,祥云才忙往后退两步,一边捏住鼻子一边捂着腹部,仰头翻着白眼,“娘子赶紧包起来吧,奴婢不行了,太饱了,闻不了这油气。”

今日温殊色确实是回了温家,也确实如她所说,在温家一口饭都没吃上。

谢家二房破产的消息一出来,温家大夫人安氏便傻了眼。

前几日温殊色买粮食的事,她都知道,也知道温殊色把温二爷的几间茶楼一并抵押给了崔家,粮食价格起来后,安氏和谢家大夫人的反应一样,每日都在盘算着该同老夫人要多少银钱去东都置办房产,本想再找个机会见一见谢家大夫人,问问她的打算,谁知这头还没约上呢,一夜过去,温家的茶楼和铺子全都没了,连温老夫人最初打算拿给她的棺材本也没了。

那么多的粮食都让败家子拿去给捐了战场。

大夫人安氏气得双眼发黑,骂了温殊色两日,今日见人回来,还没来得及质问她,她倒好,先问自己借起了银钱,大夫人心头本就憋着气,一听完满腔怒火,哪里有好脸色,不顾温老夫人在场,板着脸数落起了人,“我早知道咱们这位二娘子出手大方,先前大娘子的嫁妆便被她散光,母亲忧心她大手大脚的性子,怕她将来嫁不了好人家,不惜把大娘子的婚事抢了去,结果呢,白让母亲心疼了一场,才嫁过去一月不到,不仅把夫家的钱财散尽,还有本事把自己的娘家也一并败了。老夫人和府上今后的一众用度,我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想办法呢,我能有什么银钱借你?二娘子心头要是还念着娘家,就行行好吧,可别拖累了咱们。”

父亲和三哥哥这些年不知花了多少银钱养出来了一群白眼狼。

如今自己落难,换来的却是一句拖累。

虽说早已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如今亲耳听着这些话,依旧扎心。

愈发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温殊色平静地道,“大伯母怕是搞错了,我父亲稍回来给我的东西,怎就成大娘子的嫁妆了?大娘子有父有母,当叔叔的可没有义务要为她备嫁妆。即便我败家败的也是父亲赚来的银钱,父亲训我应该,犯不着大伯母来替我心疼,今日回来问您借银钱,是因我觉得父亲和三哥哥这些年没少养您们,如今他的女儿有难,您们也应当帮衬一把,可显然是我想得太简单,并非人人都像父亲和三哥哥一般善良,真心把咱们当成了家人。”

失望又伤心,温殊色片刻都不想留,“伯母放心,今日我不会问你拿一分银钱,我已给父亲和三哥哥各买了一份官职,从今以后,咱们就各当各的官,各赚各的钱,最好是分清楚了……”

没等温家大夫人反应过来,温殊色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温家。

身后安氏回过神来,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气恼样,转头便同温老夫人告状,“瞧吧,家都被她败光了,她,她还有理了。”

温老夫人神色淡淡,“既没借一分银钱给她,你说这么多,不觉得心虚?”

论心虚温大夫人还是有的,二娘子败的那些钱财只是二爷在凤城的家底,二爷在福州还有资产,马上就到休渔期,应该赚了不少钱。

可让她往外掏银子,温家大夫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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