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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劭没同他绕弯子,劈头便问:“伯父收到了圣旨?”

谢大爷神色陡然一变,目光锐利地盯着二人,半刻才咬牙说了一声,“进屋说。”

半夜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大夫人坐在屋内等着谢大爷,魂儿还没缓过来呢,听到动静,起身迎到门口,却见谢大爷身后还跟着二房那两个讨人厌的东西,心头顿时一沉,也没好脸色,“这大晚上的,你们来这儿作甚。”

谢劭没答,跟在谢大爷身后一步跨进门内,温殊色紧跟而上,进屋后两人也不用招呼,自己找了两张绣墩一左一右紧挨着坐在了谢大爷的对面。

不待大夫人再问怎么回事,谢劭先开口,同谢大爷道,“宫中的圣旨意为何,伯父是如何打算的?”

大夫人惊了一跳,万万没料到两人连这事都知道了,忙让碧云出去守在门外,回头再看着两人,“甭管你们是怎么听来的,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府上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操心。”

谢劭坐在那纹丝不动,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等着谢家大爷的答复。

“伯母这话说错了。”温殊色忍不住出声道,“全家的脑袋都系在了大伯身上,自然要过问一二。”

大夫人脸色一变,“何来掉脑袋一说?既然是圣旨,咱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谁敢来要咱们的脑袋,他还真想反了不成。”

一句说完,暴露了大半,谢劭直接问道:“是圣上下旨要削藩?”

到了这个份上,谢大爷也没什么好瞒着了,“不足为奇,迟早之事。”

“若圣旨是假的呢?”

谢大爷和大夫人脸色均是一僵,他们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圣旨来得太快,完全没有任何预兆。按理说上回兵器库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圣上短时间内,不会对靖王下手才对。可转念再一想,谁又有那份胆量,敢冒着杀头之罪,假造圣旨。

谢大爷一声冷嗤,“谁敢?宫里的公公亲自来的凤城。”

“那又如何。”谢邵打断道:“王爷想见皇上一面,尚且要驻在东都之外等候陛下的召见,更何伯父一个番地的副使,拿什么去求证,这份圣旨一定就是真的。”

“那又怎么证明他就是假的?”谢大爷突然来了火气,“是要我抗旨吗,然后让圣上治我谢家的罪,连诛九族,都掉脑袋?”

谢劭反问,“如此,伯父是打算好了,要背叛靖王,与他冰刃相向?”

谢大爷被他这一问,犹如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恼羞成怒,“我有什么办法?你谢三聪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谢劭无视他言语里的讽刺,“伯父应该即刻起身去东都,求见陛下,不论圣旨是真是假,削藩之事,都不应该经由伯父之手,若为假,伯父必然能保住一命,若为真,伯父便是身死,也能落得一个衷心护主的名声。”

谢大爷神色一愣,片刻后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的意思是要我去送死?”

“是死是活,尚且不知,但伯父已经没了退路。”谢劭看着他道,“伯父可知,倘若此份圣旨为假,谢家的后果是什么吗,是为谋逆,会受到朝堂讨伐,会被世人唾弃,谢家满门的性命,都会因伯父的一念之差,受到牵连。”不惜摊开同他道:“此番所为,伯父还看不出来吗,乃党争为至,便是有心之人想趁着父亲不在,借机铲除我谢家,以此砍掉靖王的一只臂膀。”

谢大爷本就不想听他一个小辈在这里对他指手画脚,又听他提起了二爷,言语之间,不就是在告诉他,二爷不在,旁人把他当成了傻子。

不由冷声一笑,“你父亲?他怕是早就醉死在了外面。”

僵持之时,外面的侍卫突然进来禀报:“大人,王爷已经过了灵江,半个时辰后便到凤城。”

谢劭瞬间起身,“谢副使!”

谢大爷一口气吸起来,从椅子上起身,因紧张过度,气血从脚底冲上脑子,无数利弊从脑海里快速地闪过。

想起适才公公说的话,“大公子文采斐然,右相颇为赏识,将来在东都前程无量,奴才先恭喜谢副使了。”

右相是何人,太子殿下的亲舅舅。

一个藩王,如何与堂堂太子相比。

河西河北的两个副使是什么下场,总所周知,他奋斗了一辈子,当真就要断送在这儿了吗,不可能,他怎能甘心。

周世子的将来一眼便能看到头。

自己上回放走裴元丘,老大如今又去了东都,周夫人怕是早就对自己生了疑心,待王爷一回来,必然会相告,届时自己是何处境还不知。

且就算他不动手,等将来朝廷来了人,靖王一样保不住。

到那时,他便彻底没了选择,变成了靖王叛乱的党羽,别说封官加爵了,性命都保不住。

先前还指望老大将来能替自己谋一条出路,如今机会不就摆在了自己面前。

心口“咚咚”地跳了起来,脑子里已是乱糟糟的一团,再看对面紧紧盯着自己的谢劭,终究是一咬牙,随着那侍卫快步走了出去,一声令下:“关城门!”

他谢劭说得对,两船相撞,总得要做个选择,良禽择木而栖,希望王爷能理解。

大半夜,谢府的兵将尽数出府,震耳的马蹄突然响在巷子内,很快又消失。

温殊色一直不敢出声,此时才回头看向谢劭,“郎君……”

这会,谢劭的神色倒是恢复了镇定,话已经挑到了这个份上,他谢大爷非要往坑里跳,自己也拦不住。

东都的那帮子人还真是一揪一个准。

转身拉着小娘子匆匆出了大夫人院子,“你先回屋,我去一趟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