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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她出去时,他在隔壁听到了马蹄声。

先前裴安去王家提亲的消息,当日传得满城皆知,他自然听说,而朝中的动向,他也略知一二。

她去了哪里,他能猜到。

当初她深陷谣言,却被自己悔婚,绝望之时,她凭着自己的本事谋前程,他没有任何资格去拦着。

但心头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守在了这儿,等着她回来。

对面府上一夜没有熄灯,亮到了早上,必定已知道了她出府的消息。

这些年,王芸内心对王老夫人的惧怕,邢风一清二楚,自己不知该找个什么理由来等,便就当作他是来替她通风报信的吧。

此时虽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原本王芸还存了侥幸,听了此话,彻底没了。不过本也没抱多大希望,旁的还好,她骑的是王家二公子的马。

她能出去,便是在两者的权衡之下,才选择了这条路,是以,也想好了结果,大不了再禁足两月,将她关到成亲。

比起五年,两个月算不得什么。

“谢谢。”王芸对邢风道了谢,不管怎样,谢谢他来提前告诉她。

后面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她,她没心思再停留,对邢风点了一下头后,牵着马从他身旁走过,去了西角门。

昨夜一场暴雨,溅起来的泥水沾在裙摆上,此时已被染成了斑点痕迹。

邢风慢慢回头。

身边骏马衬得她身形愈发瘦弱娇小,晨风吹过,她裙摆翩翩,一截楚楚纤腰,盈盈一握,俨然一深闺女子。

然而此时朝暮下,那道孤寂的身影行在雨中,反倒升出了一股宁折不屈的坚韧。

三年前,当她爬上围墙,准备往下跳时,他便知道,她一点都不懦弱。

她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

他同她隔着一堵墙说了三年的话,曾不止一回盼着有朝一日,他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带着她去看外面的繁华。

终于熬到了这一天,两人却并没见上几回。

第一次是她放出来的第一日,她高兴地跑来与他相见,他陪她立在小巷子里,看着她脸上的雀跃,笑着同她贺喜。

第二次,是他去建康,她来送他,走之前,他邀请她等他回来,去他院子里看梨花。

他知道她喜欢梨花,早早便种了满院子的梨树,今年枝头开得格外茂盛,可到底还是没有抵过一场风雨,已叶零花落。

第三次,他将玉佩还给了自己。

如今,这是第四回 。

消瘦的背影越行越远,犹如她此人,正在慢慢地走出他的人生,诗中之句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他答应过等她,对她说的那些话,他都记得,但没做到。

对不起,宁宁......

邢风捏住手中伞柄,五指骨节欲要将其折断一般,心绞之际,脑海里再次闪过了母亲的泪脸,“你忘了怎么答应你爹的?你要逼死娘是不是......”

有邢风的通报在前,王芸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然而一进去,看到对面整齐地站了一排人时,心头还是跳了跳。

大伯和大伯母立在中间,边上是大公子、二公子,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来回打探。

王芸自知理亏,松开了马匹的缰绳,一声不吭。

大夫人死死地盯着她,语气极不客气,“我还就真没想过,将来能让我王家颜面扫地的人,会是咱们被关了五年的三姑娘。”

“母亲......”边上的二公子上前打了圆场,“人回来就行了,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说完,上前几步走到王芸身旁,关心地问道,“三妹妹,你还好不?路上阿俊有没有为难你?”

‘阿俊’是他给马儿取的名字。

不问自取,是她失礼在先,王芸对二公子抱歉地一笑,随后摇头,“没有。”挺温顺。

“倒没想到,你还会骑马......”

“你给我过来!”眼见二公子要和她聊了起来,大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吼了一声二公子后,再次看向王芸,脸色愈发阴沉,语气尖酸刻薄,“我知道,你如今许了个三品大官,身份了不起了,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可你一日没出王家的门,便还是我王家的姑娘,你可曾想过,我王家其他几个姑娘的处境,她们不嫁人了?她四妹妹就不许亲了?”

王芸无话可说,垂着头,态度诚恳,“伯母教训得是。”

“笑话,外头缝个人都说我大房这些年欺负了你,我哪里敢教训你。”大夫人这几日受得气,终于有了地方发泄一般,“可我管不了,自有人管得了你。”

依她看,老夫人放出来干什么?那身上的血性,关个五六年,真能关干净了?

怕是关一辈子都难消。

她那娘,一家子就知道打打杀杀,他爹正是因为耳濡目染,最终才成了将军,害得他们大房跟着一并倒了血霉。

原本年前就已经通好了门路,大爷这回能进翰林院任职,可到了跟前,突然没了着落。

打听之后,才知道是翰林院那边卡住了,有人说王家根子不干净。

根子不干净的还有谁,不就是他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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