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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下,风卷起芦苇,波浪起伏,满天星辰坠落,周遭一切都模糊了起来,唯有她眼中的这张脸清晰无比。

太过于安静,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看她,见她目光如痴,轻声一笑,“怎么,不听了?”

不知为何,她鼻尖一酸,摇头往他怀里依靠而去,声音柔软,“还想听,夫君再多告诉我一些。”

“好。”他抬头巡视了一圈后,仰头看向天顶,再次抬起她的手,“看到旁边的四颗小星星了没,连起来形状如同织布的梭子,因此名唤织女星。”他继续牵着她的手,划过了一条银河,指向了东南方的一颗亮星,“这是牛郎星。”

她听母亲说过,牛郎与织女星,隔河相望,永世都不能相见。

他们不一样,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无论他到哪儿,她都要跟着他,陪着他。

他还欲再说,她不想听了,转身抱住他,唤他,“夫君。”

裴安:“嗯?”

“嫁给你,真好。”

裴安一愣,垂下头,她翻了个身,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以后,郎君都有我陪着,谁要敢欺负郎君,我必让他付出代价,后悔莫及。”

她自己都顾不好,却开始心疼上了她,不过,能得此一句贴心的承诺,足矣。

他要走的路太危险,又岂能舍得将她拉进来。

国公府五条人命,他的母亲所承受的一切,他都会一一讨回来,若非这一场意外,此时他应该在回临安的路上。

即便是倾尽所有,他也要将赵涛碎尸万段。

心头的恨意和悔意一升起来,他眼中再无半点柔和,仇恨搅动着他的理智,心口越来越痛,直到怀里的她轻轻摇了摇他,“郎君?”

细细软软的声音传来,胸口疼痛终于化去了一些,他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哑声道,“好,我等夫人罩着。”

天为被,地为席,两人在芦苇草上,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第二日太阳升起,光线照进眼睛芸娘才醒,昨夜瞧不见,如今终于看清了这一片地势。

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芦苇。

幸亏昨夜的一场星空,不然此时两人连方向都摸不清,可即便是知道方向,要走完这一片芦苇,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芦苇底下全是水,长得茂密的地方,芦苇有两人高,且太阳一晒,芦苇草里,蒸出了一股热气,又闷又潮。

两人从船上掉下来,身上什么都没带,半点干粮都没。今日要是走不出去,没有东西补充体力,更没劲往下走。

她心中有数,但面上并没有流露出来。

那么大的河水,没将他们淹死,如今活了下来,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她看到了不远处正探路的裴安,将裙摆卷起来,打了一个结,再捞起芦苇底下的一块石头,将他缠在她手腕上的那条布缎砸成了两截,把两边袖口也挽了起来,走下芦苇床席,踩进了水里,朝着裴安走去。

“郎君,这儿的水挺浅。”

裴安听到声音回头,“小心点。”

周围他都看过了,这属这一块水域比较干净,待她到了跟前,他伸手拉她过来,“前面什么状况,还不清楚,你先喝一点。”

昨儿险些没撑死,如今又要自己来找灌了。

腹部还在隐隐作痛,芸娘轻皱了一下眉,不太愿意,他看了她一眼,伸手揉了一下她后脑勺,哄道,“乖,听话,喝点。”

长这么大,芸娘还没被哄过,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心中窃喜,红着耳朵,匆匆地应了一声,“嗯。”忙弯身用手捧起水,送到嘴边。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怕往下走,没了水,到候只会更难熬,她忍着恶心,尽量撑了一肚子。

水喝足了,趁太阳不太,两人赶紧出发,一路往北。

虽不知道深处的这条支流在南面还是北面,但南是洪州,离江陵远,往北边有鄂州,离江陵近,往北边还能赌一把。

裴安扯了一把芦苇杆,做成了一根长棍,走在前佛开草丛开路,芸娘拉着他衣袖,紧跟在后。

早上还好,等日头升上正空,芦苇丛里慢慢地冒出一股热气,越往前走,越热,开始有蚊虫绕着二人飞来飞去。

好在穿的都是粗布,裴安从身上撕下了一块布缎,两人捂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蚊虫太多,没法歇息,只能一直往前,芸娘也折了几根芦苇在手里,边走边扇打。

大半日过去,还是什么也看不到,芦苇丛里除了蚊虫以外,没有任何生物,一条鱼虾也没看到。

上顿两人还是昨日上船后,吃了一些瓜果,如今过了一个晚上,又过了大半日,芸娘早就饥肠辘辘,只觉肚子里空空如也,眼前时不时地冒出几样食物来。

他突然想起了程娘子那日烤的兔腿,当时觉得太饱,如今回想起来,只咽口水。

她脚步慢慢地沉重了起来,喘着气道,“郎君,等出去后,咱们开一家酒馆吧,请程娘子来做主厨,专烤兔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