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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灾?不可能,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胆大包天,太岁头上动土,敢挟持一国太子,当天夜里便查出了那辆着火的花车,是乃建康知州所献。

皇帝一刻也没犹豫,立马让人去建康捉拿,可等皇帝的人到了建康,知州一家子却不见了人。

摆明是提前规划好的。

一国太子被人挟持,便家国大事,第二日早朝,众臣子跪下参拜,不停地出谋划策。

前段日子,个个高呼圣上万岁,皇帝还以为这些人当真诚信归顺,没有人再忤逆他了,可如今呢,一个建康的知州都敢挟持太子。

他没那么大本事,还有帮凶。

且敢肯定,就在这些人之中,皇帝看着底下这些阴险狡诈,口是心非的满朝百官,心里满是厌恶,疑心又从心底冒了出来,看谁都有嫌疑。

臣子的建议,皇帝一句也没听进去,反倒是认为这些人在看他的笑话。

想要看他笑话,那就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整个南国都是他的,还愁找不出来几个人?

可要找谁来接整个案子,皇帝将朝中那帮臣子的脸都过了一遍,没有一个满意的。

最后还是听到皇后哭诉,“要是裴大人在,太子怎可能会出事.......”这一提,皇帝倒是想了起来,御史台本就是他设来专门纠察这些官员,肃正纲纪的地方。

即便裴安不在,下面还有人。

皇帝当日便找来了御史台的中臣林让,大笔一挥,拟了一道圣旨:即日起携两万兵马务必要寻回太子,通缉建康知州吴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不只是搜城,他还要搜国。

此道圣旨一颁发出来,整个朝堂一片哗然。

襄州被北人攻打,南国危在旦夕,皇帝上回也只派了两万兵马前去支援,如今为了寻太子,竟然也派两万兵马。

还在南北两国开战的节骨眼上。

战乱时期,人心本就不稳,他如此贸然决定,只会让百姓陷入恐慌。且襄州如今是保住了,可北人铁了心地要攻打南国,长此下去,兵力悬殊的南国又拿什么去抵御?

朝中一部分忠臣,本以为他突然醒悟了,如今一看,更离谱。

个个都跑去了御书房外,求他收回成命。

“陛下三思啊,大战在即,离不得兵马......”

皇帝一听更气,他本就没想打这一场仗,是这群人,是他们将他架了起来,逼着他打。

如今又来劝说他,一国太子,他皇帝的儿子,都该没了?

皇帝一怒之下,直接挥手,“押下去,凡是来反对朕的,一律当作抗旨,都关起来,送入地牢。”

不怕死的都被他押入了地牢,余下一群见风使舵的文臣,再也不敢说上半句。

当日圣旨便到了御史台林让手上。

午后林让进宫领命,一到皇帝跟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臣领旨,定不负陛下使命。”

“起来吧。”

林让却没起来,跪在那眼眶红红的。

皇帝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正欲问,林让突然磕头,“家母年迈,身子骨一向不好,患有心悸,还请陛下照拂一二。”

皇帝一愣,疑惑地看向旁边王恩。

王恩忙凑到他耳边道,“皇后娘娘听说陛下要派林大人去寻太子,便让人捉拿了林让的家眷,关在了凤鸣殿,说人只要有了牵挂,才不会叛主,做起事来也能上心。”

皇帝一脸意外,相处十年,皇后一直温温柔柔,连蚂蚁都不忍踩死一只,如今也知道挟持人质了。

果然这再温柔的女人,一旦自己的孩子出了事,什么都能豁出去。

看来,多半也是急疯了。

这一招倒是提前被她想到了,皇帝示意王恩,让他将托盘里的令牌,送到了林让跟前。

见林让接到了手上,皇帝才道,“林大人放心,宫中有太医,又有皇后照拂,令堂还能出什么事?”

从皇宫出来,林让便让人收拾好细软,黄昏时携令牌,即刻出了城门,去临安城外领取两万兵马。

一路快马加鞭,刚上城外的山路,便被一辆马车横在道上,拦去了去路。

林让赶紧勒住缰绳,提声询问,“何人?”

话音刚落,对面马车内的人便撩开了车帘,只见一位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从马车上下来立在了跟前,抬手缓缓地揭开了头上的斗篷帽檐。

马车旁的两盏灯火,刚好照在她脸上。

一张脸面容绝色。

当初裴安去娶芸娘,还是林让组的唢呐队去迎亲,林让怎不认识,神色一愣,满脸疑惑,“少夫人?”

上回听说她回来了,林让还托人到国公府走了一趟,打探了一些裴大人的消息。

不明白她此时怎么在这儿,林让翻身下马,朝她走了过去,芸娘转头向童义递了个眼色,童义吹了一声哨声。

夜色下,只见几辆马车慢慢地边上的林子里驶了出来。

林让不明所以,望了过来。

片刻后马车停稳,帘子被掀起来,一半大的孩童跳了下来,稚嫩的童声传来,唤他,“父亲。”

接着林家家眷,包括他年迈的母亲,一个一个地都完好地站在了他跟前。林让呆立在那,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转头看向芸娘。

芸娘对他一笑,“当初在渡口,林大人曾欠郎君一个人情,如今我便要向林大人讨回来。”

这桩人情,林让自然记得。

若非是裴大人相护,他早就没了命。

“少夫人请说。”

深秋的夜风扫在芸娘身上,衣裙被吹得簌簌作响,她抬头看着林让,神色肃然清明,“不瞒林大人,襄州的战事并非想象中那般轻松,没有百姓口中的明阳公主,也没有数以万计的百姓起义,只不过是郎君,还有曾经在战场上下来的那些战士,知道襄州有难,他们甘愿拿起刀枪,以自己的性命,不图回报不图名,咬牙坚守在了战场上,只为替我南国万千百姓守住了家门。”

夜间的林子一片安静,只有芸娘清脆的声音,不徐不疾,落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上。

林让的神色愈发愕然。

南北开战后,襄州每回传来的都是捷报,所有人都在欢呼,不是明阳公主,没有军队,而是裴大人......

林让脸色慢慢地起了变化。

南北这些年兵力如何,他岂能不知,实则也不用芸娘提醒,只要稍微从梦里醒过来,便会明白,南国兵力悬殊,即便是拼上五万雄兵,也不一定是北人的对手,单凭南国起义的百姓,又岂能打败北人。

芸娘又道,“林大人心性秉正,当知覆巢之下无完卵,北人一旦南下,南国将会覆灭,到时不只是林大人,南国所有的百姓,都将会生灵涂炭,家破人亡,郎君曾说,大难当前,倘若自己都不知道拿起刀枪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又怎能去指望别人?皇宫大殿上的那把龙椅是陛下的,可这江山不是,是你我每一个南国百姓的家。”

芸娘顿了顿,哽了一下喉咙,哽声道,“所以,我恳请林大人即刻出发去襄州,支援郎君,驱赶北人,守住我南国疆土。”

芸娘说完,耳边依旧没有半点声音。

林让站在那,神色一时千变万化,芸娘的这一番话,无疑将他身为儿郎对家国的那分抱负都挑了出来。

国有难,匹夫有责。

那些隐退的兵将尚且还能不顾性命,不图名声去捍卫自己家国,他一个朝廷命官,又怎能无动于衷。

可一旦迈出这一步,便是抗旨,谋反。

诛九族。

如今他林家一家老小都被接了出来,都在跟前,诛是诛不了,但免不得这辈子都要背上一个谋反的名声。

将来若好了,有了明君,林家还有希望翻案。不好了,一辈子都会在外逃亡,回不了家,归不了宗。

若是只有他一人,孑然一身,他听完芸娘的话,不会有半点犹豫,一口应承下来,到底牵扯到家族的东西,他做不了住,林让回头缓缓地看向自己的母亲,林老夫人似是知道他的想法,对着他一笑,点头道,“去吧。天上神灵在上,今日家国有难,我林家不能坐视不管,不求名利,只为护万千国人不受欺凌,将来无论是什么结果,林家都甘愿承担。”

林让眼眶一红,当下跪地对着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孩儿谨遵母亲教诲。”再起身上前同家中妻儿道别。

芸娘没去打扰,背过身候着。

片刻后,林让走了过来,声音有些沙哑,“卑职家中老小,便拜托少夫人了。”

芸娘点头,“林大人放心,有我在,他们便在。”

林让拱手抱拳,“少夫人保重。”

芸娘弯身回了一礼,“林大人也保重。”

翌日,皇帝派了两万兵马搜国寻太子的消息,便遍传了大街小巷,之前那些夸赞圣上英明的歌谣,一夜之间,都没了影。

不仅如此,还传出了一个谣言。

说那夜皇后游街,有人认了出来,和当年临安首富张家的少夫人,极为相似。

起初谣言传出来,没几个人在意,毕竟这天下长得像的人很多,张家少夫人怎能与一国之母的皇后比。

可不知怎的,突然有人提起了凤凰印记,说张家当年发家,靠的便是少夫人身上的那块凤凰印记,张家大爷因此得了灵感,在茶会上一招茶百戏,拉出了凤凰图腾,那凤凰栩栩如生,久久不散,从此一展头角,因此而出名,开了茶楼,之后慢慢地发了家,成为了临安首富。

这事当年商场上的人大多都知道,可后来张家家破人亡,便鲜少有人再提起,过了这么多年,知道的人也少了。

留言一传出来,宫中那些个伺候过皇后的婢女,个个心头惊愕。

虽知道是杀头的罪,可怎么也管不住嘴,一个没忍住,到底是传到了外面,顿时风越吹越厉害。

样貌像,连凤凰图腾都一样,这也太巧了。

又听知情人说,张家遭难的那夜,一片惨叫声,似是有兵马出入,阴谋论一旦起来,一个接一个,传得有鼻子有眼。

不怕死的人,还编造出了歌谣:得凤凰,得天下,那管娘子有夫家,是民是臣都得孝,你说可笑不可笑。

歌谣传进皇帝耳中,皇帝龙颜大怒,“谁?谁传出来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给朕找出来,诛,诛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