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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漓,别怕。”

那是娘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夜色沉到底,又缓缓晕出了光亮。

破晓的晨光落下,渗进姜漓的双眸,只见其黑白分明,清清冽冽,已无半点情绪。

铜壶滴漏,涔涔水声传来。

周恒撩开床前帷幕的那瞬,姜漓起身自行避开。

之前姜漓只在浣衣局当过差,干的是粗活,从未伺候过主子,昨日到了御前,高沾亲自教了她一套伺候主子的规矩,姜漓一点就通,高沾心头甚是高兴,直道她聪慧伶俐,便将皇上起居后该伺候的事务,一道说给了她。

说在御前当差,难免会用上。

姜漓侧目瞧了一眼珠帘玄关,外头伺候的人没半点动静,只得再次上前,弯下身子伏在周恒身前,替他穿鞋。

那鞋黑色缎底,金丝线绣成的纹龙从鞋尖一直延伸到后跟。

姜漓轻轻地握住了他的脚踝。

一双手明显比外头那些奴才要娇小许多。

轻轻柔柔,力道刚好。

周恒的眸子落下,只瞧见一头素发,乌黑光亮,竟是连半点珠钗都未佩戴,后颈处的一小片肌肤露出衣襟,被她发丝上的光泽一衬,白地晃眼。

周恒挪开目光,余下的一只鞋,自己蹭了进去。

待周恒站起身,姜漓又忙地去取衣杆上的衣裳。

虽是夏季,因着落雨天,早晚有些早秋的凉意,衣裳是昨日内务府刚送来的夹层青色龙纹袍子,姜漓拿在手上,本要着往他身上搭去,手抬起时,才知自己个儿似乎不够。

高沼只告诉了她怎么伺候,但没告诉她,够不着时该怎么办。

姜漓望着跟前挺拔如松的脊背,不知如何是好。

周恒许是也察觉出了不对,转过身,便见她半伸着胳膊,一双眼睛直愣愣地呆在那里。

周恒望了一眼她的头顶。

就那么一眼,姜漓心头突地一刺,昨夜那股熟悉的难堪,再一次无声无息地窜上了头,姜漓这才想起出去唤人,刚移开脚,一只手便伸到了她跟前。

姜漓只觉指尖一暖。

待回过神来,周恒已经取了衣裳过去,自个儿唤道,“高沾。”

姜漓正要退下,又听得低低的一声,“你手怎那么凉?”

姜漓适才专注,脑子里全念着该如何伺候,忘了自己手凉,这毛病倒也不是一天两天,爹娘走后,只剩她一人,天热时还好过,到了冬天,清晨的那冰梭子还在,她就得出去替人洗衣裳。

一盆衣裳得来一枚铜钱。

手泡进水里的那瞬是凉,之后,便没了感觉。

洗完后,一双手瞧着又红又肿,里头却是热乎得厉害。

只有到了夜里,才觉手脚凉得浸人。

后来被清师傅接到久财崖,连吃了几年的药,手脚才渐渐暖和了起来,两年前药谷没了,清师傅没了,她这毛病又复发了。

没成想,竟是凉着了皇上。

姜漓正欲请罪,高沾已经从外进来,打断了她,弓腰朝周恒行了个礼,“奴才在。”

周恒手一伸,高沾立马上前更衣。

屋里有高沾伺候,姜漓便没有再呆着,垂头悄声退了出去。

熬一个晚上,到天亮,她这一日的差事就算完成了。

姜漓从周恒的寝宫出来,便回了殿门前的那处倒座房,御前伺候主子的,都是太监,就她一人是个姑娘,旁人五六个人挤的屋子,姜漓捡了个便宜,一人独占。

屋里的布置,也比在浣衣局时同四桃住的那屋子要好,在朝东的位置,开了一扇小窗,姜漓一时还没有困意,便将昨夜晒在小窗下的一堆香料翻了翻。

昨日一身被淋湿,连着香囊也浸了水,姜漓将里头的香料拆开,晾了一日,也没见干,还泛着潮。

以前在浣衣局还有碧素姑姑,她要什么同碧素姑姑说一声便好。

跟前的这些香料便是姑姑托人替她寻来,如今来了这,也不知道姑姑过得如何。

她那一走,高总管去浣衣局调档,定要同姑姑交代清楚,姑姑怕也知道了些什么,定在为她担心。

姜漓没想过要回浣衣局。

含熏殿虽同浣衣局不过隔了几步,她要想去,如今也没有人会拦着,可姜漓有一个毛病,到了一处,便不想再挪地儿,往后若没有皇上吩咐,她就在这含熏殿内生根。

想着若是哪日四桃来御前送衣裳,她托付一声便好。

正出神,门外几道敲门声,姜漓放了手里的香料渣子,起身到了门外,开门一见竟是高沾。

“姜姑娘还未歇着呢。”高沾手里捧着个木匣子,立在门前,一脸笑容地说道,“昨日姜姑娘头一回上夜,陛下甚是满意,赏了一双虎皮手套,差奴才给姜姑娘送过来。”

姜漓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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