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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恒说完抬目, 才见屋内的木几上放置着果盘和两只盏茶。

周恒又故意回头看了她一眼。

姜漓依旧避开了他。

周恒走了过去,坐下后,见她还是一道背影立在那, 手指头便搁在膝上一敲, 道,“怎么了?霍霍了朕,不是挺好的吗。”

姜漓半晌才转过身走了过来, 坐在了周恒对面, 垂目将几上的茶盏推到了他跟前。

周恒没动。

姜漓才抬头看他, “没毒。”

周恒还是没动,姜漓便当着他的面, 揭开了那茶盖儿, 轻轻抿了一口才递到周恒手上。

这回周恒接了。

“陛下应知, 为我秦家翻案后是什么后果。”

周恒抿了一口茶,点头, “嗯。”

姜漓看着他,“陛下就不怕被世人所指点, 就不怕史册上留下陛下一笔陷害忠良的污笔吗。”

周恒摇头, “不怕。”

姜漓愣愣地看着他。

周恒便放下茶盏,凑近姜漓道,“你得习惯。”

姜漓身子僵住, 不明, “习,习惯什么。”

周恒看着她耳垂上的那颗小小珍珠道, “朕的恩宠。”

姜漓望着他, “我没同你玩笑。”

周恒也正色地看着她, “朕也没玩笑。”

姜漓盯不过他那双深如古潭的黑眸, 移开视线轻声道,“你既早知道了我是谁,便也知道我自小与二皇子有婚约。”

周恒点头,“嗯。”

顿了顿,又倾下身看着姜漓道,“可朕没听说我幽朝有什么律法,自己兄弟的未婚妻,就不能要的?”

姜漓猛地回头,“你......”

周恒及时起身,“嘶”地一声,“朕扯到伤口了。”

姜漓盯着他。

“两刀子,实打实地插进去,要不是朕阻止的快,你那最后一刀就该插上了朕的心口......”

姜漓避开目光,那眸色终是柔了下来。

周恒倒也不是装。

是真痛。

半晌,姜漓又才起身,从屋里拿出了两瓶药,放在了几上,又推到了他面前。

周恒看着她扭到一边的脖子,问,“给朕的?”

姜漓从喉咙里应了个,“嗯。”

“多谢爱妃。”周恒说完却没去拿,过了一阵,姜漓回头,就对上了周恒的一双黑眸,“朕伤的是背,自己上不了药。”

姜漓突地起身。

周恒便对着她转过去的背影道,“朕明儿还得为你秦家翻案。”

这番僵持了一阵。

周恒终是听到了一声,“躺好。”

后殿里的那张床,周恒已经好几个晚上没躺过,躲着她躲了几个晚上,还是没躲过挨刀,前殿的那软塌终究没有床榻安稳,熟悉的淡淡幽香索饶在枕间,飘散在云锦被上,姜漓的动作很轻,药敷在伤口,一股子冰凉压住了伤口的灼热,待姜漓起身准备给他绑纱布时,却见身下人已经没了动静。

受了伤,累了几个日夜,这会终是安心地睡了过去。

姜漓看着他趴在枕间的半张侧脸,愣了神。

他就不怕她又要了他命。

姜漓的手轻轻地穿过他的腰腹,将那纱布替他绑好,盖上了云锦被,才挨着他躺了下来。

夜深,床前的那盏油灯,灯芯几番跳跃后,终是灭了光。

姜漓才侧过身子看着他。

就如她从前守夜时那般,从那一抹夜色中,依稀看清了他的轮廓,良久,姜漓才轻轻地道,“你本可以不必如此,你想要我的命,易如反掌。”

姜漓从被褥底下,缓缓地握住了他的手。

眼里的泪珠子一瞬落在那枕头上,睡前,闭着眼睛又轻声说了句,“你不该放不下。”

**

朱侯爷被判处死刑的当夜,惠贵妃便去了一趟地牢。

出来时,那眼里便是一片空洞。

脚步都是飘的。

朱侯爷之前让她去查姜漓的身世,她只能查到她并非姜家的庶女,之后,无论她如何查,都再也无从入手,所有的线都在姜家那,彻底地断了。

她想过,她可能是姜观痕从哪里买来的孤女。

甚至想过,是否她的出身见不得人。

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是秦家的余孽,秦漓。

惠贵妃摇摇晃晃走了一段,便又突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弯下了腰,玲珑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娘娘......”

惠贵妃蹲在地上,摇了摇头,“无碍,本宫是高兴。”

高兴老天爷终究是公平的。

周恒曾亲手同太上皇一同灭了秦家,如今却爱上了秦家余孽。

一场隔着血海深仇的感情,多轰动。

周恒知道,他却没说。

朱侯爷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死,惠贵妃却猜到了,他爱上了秦家的余孽,他不但不说,还要杀了侯爷灭口。

这感情多深,多让人感动。

“你去告诉太上皇后,秦妃身上配了避孕的香囊,陛下这两日身子抱恙,既没有请太医,那伤必定是见不得人,我要猜的没错的话,陛下是为感情,舍了身。”

他不想让旁人知道,她就如他的愿。

她就想看看,他到底还能爱她爱到什么地步。

**

昨日周恒从太上皇后屋里出来,太上皇后便不放心,让王嬷嬷悄悄去问了高沾。

这回高沾也答不出来。

周恒怎么被伤的,伤再哪里,他根本就不知道。

只同王嬷嬷道,前几日干武殿进了刺客。

王嬷嬷听完当时就吓了一跳,回来同太上皇后禀报完,两人皆是一脸诧异,干武殿那等森严的地方,门外禁军把守,殿内有王钊的人守着,别说是人,怕是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太上皇后心里留了疑团。

正打算第二日派王嬷嬷去查,门口的宫女来报,说是芳华殿的惠贵妃来了。

自那请安礼免了后,太上皇后很少见惠贵妃上门,今日突地见她上门,应当是有何要紧事,便让宫女将她请了进来。

太上皇后不喜欢她,并非是她不好。

而是当真喜欢不起来。

朱家之女,太子的女人,叫她如何对她好,平日里明面上的东西她装装,可若真是见了,太上皇后的脸上,也瞧不出半点笑容来。

惠贵妃到了太上皇后跟前行了礼,太上皇后便淡淡地道,“贵妃坐吧。”

惠贵妃却没坐。

“怎么了?”太上皇后问她。

惠贵妃神色却是几番犹豫,最后似乎还是忍不住,咬着牙道,“昨日臣妾听底下的宫女说了一事,这事实属太过于骇人,臣妾拿不定主意,一夜未合眼,今日一早实在不敢不报,才来寻了太上皇后。”

太上皇后听她说的如此严重,皱了皱眉,“何事?”

惠贵妃回头同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今日来的也不是玲珑,而是曾经在浣衣局当过差的四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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