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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行至尚书府门口, 已能感受到雨点落在脸上的疼痛,从马背上下来,萧靖琛的脚步走的异常匆忙,绕过门前的几颗青松, 再到台阶前的石狮,门前声音传入耳朵。

“那将军呢?你爱吗?”

萧靖琛的脚步定在原地, 再也没往前挪动一步,隐于石狮之后, 不自觉的一口气提着竟也不敢落下,雨水从头淋下, 雨滴落在他五官冷硬的轮廓上,更添了几分凌厉。

即便是心里早有了准备,可他还是怀了期待的, 内心突如其来的期盼,不受他半点控制,从心底蔓延到了他的脑子里,再到他一双切盼的眼睛,垂在他两侧的手,不知不觉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

雨点子砸在石板路上, ‘嘀嘀嗒嗒’的雨滴声衬着周围越发的安静空荡。

白婉儿从韩诏谕脸上移开了目光, 沉默着, 并没有回答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韩文郎, 她能果断的说出不爱,但对萧靖琛,她却不知道。

“你也不爱?难道在你心里就没有一个人?”韩诏谕盯着白婉儿的脸,声音有些着急了,不顾身后丫头的扯拽,也不管渐渐变大的雨势,似乎今日就想要将白婉儿彻底的劝服。

“婉儿,我宁愿你像从前那样笑起来没心没肺,哭起来毫无顾忌,也不愿见你如今这般聪明的活着,听我的,好好爱萧将军,他比我哥好,虽然韩文郎是我亲哥哥,可我觉得,他配不上你。”韩诏谕鼻尖泛酸,“一个人总得找个依靠对不对?”

“为何非得要依靠?”即便是爱了,她也不会想要去依靠谁,这是她与这个世界的女人唯一不同之处,骨子里的她,本就是个独立的个性,这与她爱不爱无关。

“我先回了,放心,我会好好待自己。”白婉儿看了一眼韩诏谕微微浅笑,没再与她纠结这个问题,她并不觉得自己过的有多不好,累了点,可她从来都是踏实的,每走一步都是在自己的预料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差子,求了一份心安。

白婉儿转身踏下了门前的最后一步台阶,缓缓地向马车走去,翠玉跟在她的身旁,紧张地替她撑着油纸伞,雨点子拍打在油纸伞上,似是要滴破那层脆弱的纸层,莫名的让人一阵心慌。

绣鞋上镶嵌的珠花,随着白婉儿的脚步起起伏伏,雨水浸透的石板转上有流水淌过,在她脚步之下,晕出了一朵朵水花。

马车不远,数十步的距离,转个弯就能到。

雨点子打在尚书府门前的石狮身上,溅起的水花落在了萧靖琛的肩头,早已经被雨滴模糊了的脸庞,看不出是什么情绪,黑眸定定的看着前方,仔细的听着雨水中的脚步声,从始至终都是站的挺直,没有挪动分毫,静静地等着对面的人走来,等她发现自己,再停在他的面前。

他想问问,她从前所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或者,她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真话。

水珠连成线的从油纸伞下滴落,白婉儿贴着翠玉脸色带着几分匆忙,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避开水泽,也就一瞬间的念头,想起了萧靖琛,不知他今日去宫里,到底为了何事,此时又回来了没有。

总觉得这场雨一下,莫名地让她胸口生闷,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恐慌,却摸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直到行至石狮跟前,瞧见了雨水中一双染了雨珠的战靴。

白婉儿心口猛地跳动,抬起头眼里的惊慌从眸子里全数显露了多少,提起裙边的双手垂下,任由着水蓝色的白纱裙摆落入水中。

“将军!”翠玉一声惊呼,手里的伞差点没有拿稳。

雨点子从萧靖琛的头上直灌而下,打在他颤动的睫毛上,萧靖琛的声音带着沙哑,“我,去过你的院子。”

嘴角的那一抹笑有多勉强,只有对面的白婉儿与翠玉能看见,雨水流过他的脸庞,停在他的双唇间,许是被雨水侵蚀过,眼圈泛着微红,可眼里的光芒依旧是白婉儿熟悉的温柔,停了一瞬,又才道,“你不在,所以,我来找你。”

“我……”白婉儿望着他一身湿透的戎装,喉咙口被酸涩堵住,连那句她叫顺了口的夫君也没能叫出来。

“辽军攻城,我要走了。”萧靖琛双手微微扬起,又缓缓放下,脸上的笑勉强到了最后,再也没能笑下去,雨点中夹杂着冷风,从他孤寂的身影刮过,唯留下了沁人心脾的寒凉。

昨夜她说,从未将韩公子放在心上,她没有说谎,在她的心里,不仅没有韩公子,也没有任何人,包括他,昨夜他以为,她是有几分心动的。

然而没有。

“等我。”萧靖琛站在雨中,喉咙几番滚动,还是说出了他一路快马加鞭过来最想告诉她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等。”

白婉儿唇瓣微张,还未等她开口,便被萧靖琛打断了。

“别告诉我真话,等我就好,等我归来之后再说吧,起码我在沙场上,还能有几丝期盼,知道家里还有人在盼着我。”萧靖琛眼圈比初时红的更厉害,满脸的雨水让人瞧不出他眼角的泪滴,从他眸子里散发出来的悲痛,压过了他与生俱来的凌厉,褪去了将军的威慑力,也不过是一位立在风雨中的被伤透心的普通儿郎,高大的身躯在雨中有那么一刻,显得无比孤寂与彷徨。

似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终究还是舍不得,战靴踏过水泽朝着白婉儿走去,每一步都如踩在她的心上。

“好好照顾自己。”冰冷的水滴从他手背上滴下,越是冷上了几分,本欲替她试去眼角那滴无声落下的泪珠,却不曾想,指尖的水沾了她一脸,越擦越是冰冷,萧靖琛笨拙的缩回了手,后退了一步。

在转过身之前的那一眼,很想将她映入眼底看个清楚,只是眼睛被雨水模糊,早已瞧不清。

“走了。”

简短的两字之后,留给白婉儿的是一道落寞孤寂的背影,战靴溅起的水花,扬起又落下,白婉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眼前跨上马背,消失在视线之内。

从始至终,她没说出一句话。

脸上被他指尖划过的地方,依旧一阵刺骨的冰凉,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她能清楚的听到,雨声中夹杂着的,是他的心碎声。

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直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骑上马背离去的那一刻,她才发现,适才的那声心碎,或许也有她自己的。

她不知什么是爱,但此时她知道她并不开心,心口堵的她有些喘不过气,身子微微往伞外一偏移,便淋湿了大半个肩头,侵入骨的冰凉,让她浑身一颤,而他却淋了个透彻。

眼角的一行泪水,流淌的无声无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夫人,回吧。”直到马蹄声彻底的消失到了雨里,翠玉才红着眼圈拉住了白婉儿,将军脸上的悲伤她从未见过,可夫人的手也是冰凉的啊。

翠玉呜咽了一阵,拖着白婉儿的胳膊,急急地向马车走去。

坐上马车之后,雨势越见的大了起来,如断了线的珠子哐当的砸在车顶,每一滴似乎都落在了白婉儿心尖之上,饶的她半刻都不得安宁。

从尚书府出来的那一刻,她想过,让人去给他送把伞,谁知,他一身戎装站在雨里,淋了个透彻,将她心中所有的思绪都打乱,乱如麻。

还未来得及去将自己的心清空,便是被他满脸悲伤,强装欢笑的模样,堵的一颗心,密密麻麻的全是愧疚与自责。

她算计了一路,却没有算到在他去行军打仗时,会在他心上划上一道口子,疼了他,也将她自个儿一道划伤了,双刃刀,自己完全没有落下好。

皇上的军令一出,便是风雨无阻,等到白婉儿回到了府上,将军府已经是一片寂静,空旷的让人害怕,似乎一场雨将府上的所有都带走了。

“如今是雨季,怎的就要去打仗了,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夫人可有见到将军?”白婉儿呆木的听着嬷嬷的絮叨,任由她将自己一身擦干。

也就一句之后,嬷嬷便没有再说话,许是被白婉儿脸上死灰般的神色吓愣了,转头向翠玉瞧去,却见翠玉红了眼眶,顿时住了嘴,没再说一句话。

翠玉躲在角落里,狠狠摸了一把泪,从前小姐喜欢韩公子,喜欢的毫无顾忌,结局是什么,大家都知道,一根白绫掉上悬梁,却也能因为韩公子的一句话,起而复生。

如今倒是将自己保护的好好的了,可她也不见得开心啊,细细一想,小姐就是个命苦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能想得到一个喘气的空档,就能把将军给伤透了。

那话任谁听了,都知道小姐心里没有将军,将军就在石狮子后面,自然也是听了个清楚,怨得了谁呢,这都是老天不开眼,还见不得小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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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起来,便没有要停的意思,换上了干净衣裳之后,白婉儿便坐在屋檐底下,看着从屋檐滴下来的雨水,满脑子都是萧靖琛离去时的悲伤之色,怎么也挥之不去。

屋里的茶香味飘来,原本就为了他而准备的,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她本想今夜再让他陪自己看一次星辰,却没想到满天的大雨,星辰没有了,人也走了。

“夫人,将军让卫大人留在了府上,说夫人习惯了卫大人的医术,往后有个病痛,就让卫大人来瞧。”嬷嬷拿了一块毯子过来,搭在了白婉儿腿上,见她仍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便也没有再去打扰。

白婉儿从正午一直躺在了椅子上,晚饭时,嬷嬷端来的饭菜,也只是简单的扒了一口,再也没有了胃口,直到黄昏,卫浅过来替她换纱布的时候,她的目光才微微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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