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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轻笑一声,懒洋洋道:“想不到我在南泽州居然也能遇到魔域的人,真是巧了。”

浊黄月色把眼前人的容颜照亮。乌发如瀑,眉目如画。眼尾稍稍上翘,唇色殷红,笑起来有种邪气肆虐的危险。说话又吊儿郎当,带着少年独有的洒脱。

可是这张脸,整个魔域没人敢把他当个少年看待。

尤其是言卿的指间还有那噩梦般的红丝。

老者的瞳孔缩成一个点。

——红丝入识海,直穿云雾,揪出他识海内的魇,冰冷无情地一点一点割碎。

“啊啊啊!”老者骤然大叫一声,两手捂住脑袋,双膝跪地。

言卿手指卷着魂丝,慢慢说:“你既然那么瞧不起上重天,不如把事情都说与我听听如何?”他眨眨眼,一字一字说道:“我总有资格吧,冥城城主。”

老者脸上是惶恐是震惊是绝望,脸色煞白,跟深处极端噩梦般,疯疯癫癫语无伦次:“你居然还活着,你居然还没死?!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言卿面无表情,手指一扯,拽着那识海内的魇点点分裂。老者的叫声瞬间拔高,尖锐刺耳,震得寒鸦惊飞。

言卿淡淡道:“我死没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死了。”

老者终于清醒过来,眼中的情绪扭曲分裂,一半是“魇”的痛苦狰狞,一半是自己的恐惧害怕。他脸色苍白,重重喘息,伸出手去拉言卿的衣角,嘶声道:“少城主,饶命!少城主,饶我一命,我是被紫金洲秦家所害才落到这个地步的,我对魔域绝无二心啊少城主!”

言卿听完笑出了声,很奇怪说道:“有意思,你对魔域别无二心,可我有二心啊。”

老者的手僵在原地,血液凝固一点一点,抬起头来。

言卿没多跟他废话,漠然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上重天,跟秦家又是什么关系。”

魂丝入脑,轻易就能让他魂飞魄散。

老者怕得浑身哆嗦,一想到这位少城主的传闻更恐惧不已,如实招来:“我说!我说!”

“百年前您和城主相继死去,十方城焚于大火。魔域群龙无首,百城争相划地为王,纷争不断血流成河。大约在十年前,魔域突然出现一批戴面具穿红衣的人。他们立‘梅城’,与各城主约谈,顺者生、逆者亡,重新成为魔域主城。”

言卿道:“梅城?”紫金洲,梅山秦家。

“对,梅城。”老者咽下带血沫的口水:“属下见了梅城城主后,才发现他就是紫金洲秦家人!秦家人说,有另一条路能让我们顺利从魔域偷渡到上重天。属下这才鬼迷心窍,听令于他。”

会流落到魔域的人,无一不是在罪大恶极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而接连上重天和魔域的地方在沧妄之海,被经年不散的浓雾笼罩。

修士坠魔需要淌过沧妄海水,寻到断崖。

可入魔域难,回到上重天更难。

因为入口很多,出口却只有一个。那条从万鬼窟通向上重天诛魔大阵的路,出口被九宗三门严格镇守。

是以,一万年,魔族和上重天从来井水不犯河水。

沧妄海迷雾茫茫,修士必然走散,除非是化神期的修士,没人敢轻易下去。

而魔域之人,也不会傻兮兮上来送死。

言卿这才神色严肃起来:“另一条路在哪?”

老者道:“我不知道,少城主,秦家人把我迷晕后,才把我带上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言卿又问:“秦家带你上来后呢?对你做了什么?”

老者听到这句话,碧色的眼睛里立刻流露出毫不保留的恨来,仿佛和身体里的魇合二为一恶毒之意能化为流脓。

“秦家想杀了我!他们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想杀我!我逃出来了,但是我还没离开紫金洲,就又被仙盟的人追上了!”老者把怨毒收敛,伸出手,痉挛战栗地抓住言卿的衣角,眼中又重现希冀和贪婪说:“少城主!魔域现在还有数十座城池不肯听令秦家,您现在若是回去,定然召集他们重建十方城,将居心叵测的秦家驱逐出魔域。”

言卿听完他这句话,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拖着调子,眨眨眼:“什么意思?重振十方城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他话语里的揶揄戏谑之味过于明显,老者也终于察觉不对劲。

言卿也懒得再跟他说什么,低头笑笑:“看在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赐你一个干干脆脆的死法。”

老者还没反应过来。

言卿已经神色冰冷,把魂丝从他眉心直接拽出来,殷红的线上带了一层厚重的黑色浓稠液体。液体流动试图逃窜,却被魂丝牢牢抑制,滋滋冒出白烟。

“魇”被强行从识海剥离的瞬间。老者本就因为虞心的一剑而濒死,最后的支撑也倒下。眼中的绿色逐渐散去,直直望着言卿,身躯后倒、死不瞑目。

言卿提起红线,看着那团恶臭扭动的液体,一时间有些沉默。

他的魂丝可以捕捉魇并把它弄出来,却并不能销毁。

凡人或者低修为魔种体内的魇,在寄生的人死后就会烟消云散。

可这老者是大乘期……大乘期魔种的魇,恐怕得不悔剑来诛灭。

“魇”开始慢慢安静下来,顺着魂丝往下流,跟一条无声的黑色长蛇。

言卿眼眸一利,忽然想到什么。直接把不得志从肩膀上拉下来。

不得志被下了禁言咒,前面言卿和那个老者对话时,就越听越懵越听越傻。现在突然被拉下来,红眼瞪大,浑身炸毛。在被解开禁言咒的瞬间,大声反抗:“你要对本座干什么!”

言卿:“饿不饿?喂你吃东西,张嘴。”

他捏着不得志的嘴,逼着它张开。不得志最开始抗拒得不行,宁死不屈,但是魇入嘴,尝到那黑不溜秋的东西滋味后,又呆了呆。

甜、甜的?还挺好吃?

它到后面就顺水推舟了,翅膀抱着言卿的魂丝,啊呜张嘴打算把那一团线吞进去。言卿怎么可能让他的口水碰到自己的丝,手卡着它脸,让它合不上嘴。

不得志:“?”

言卿说:“怕你吃太快,吃不饱。”

不得志:“……”

魂丝上的魇一点一点滴入不得志嘴里,被它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之后,舔了下嘴角,抱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好奇问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言卿:“好吃吗。”

不得志:“还可以。”

言卿认认真真打量他,意味深长说:“你吃完什么感觉。”

不得志转着眼珠子,如实说:“更困了。”被言卿拽下山来参加个劳什子的拍卖会,它原本就困得要死,现在吃了这玩意肚子又暖又充实,更困了,只想睡觉。但是它拿着翅膀打了个哈欠,又猛地想到什么,鸟身僵硬,红色的眼一眨不眨看着言卿。

“不对,这人刚刚喊你什么?”

言卿说:“少城主啊,你听不懂吗。”

不得志“喔”了声,又道:“哪个少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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