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青云(一)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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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白:“你要去哪儿——”
众人的视线跟随他的背影,看到了竹林尽头的两人,纷纷大惊失色。
他们或许从来没机会见到谢识衣,可席朝云没人会陌生。忘情宗太上长老,鬓上的荆钗为上古神木所化。化神后期,彩玉峰主。
“席、席长老?!”
言卿跑过去,发丝和衣袖卷着金光也卷着竹叶,眉眼带笑,靠近的时候,好像也有阵青色的风。他先跟席长老打招呼:“席长老好。”随后,直接笑着望向谢识衣:“谢仙尊,借你的剑用一用。”
席朝云也刚想跟他打招呼呢。结果就被言卿后面的话吓得温婉的笑都僵在脸上,眸里满是错愕。
——借、借剑?
谢识衣冷冷道:“你自己没武器吗?”
言卿语气轻快:“这不我的武器见不得人嘛?快快快。”
谢识衣漠然看他一眼,袖中却慢慢变出不悔剑来。不悔剑是上古神兵,从剑尖到剑刃都是通透雪白的,剑柄处也好像凝聚着蓝色寒霜。
席朝云忙出声:“渡微不可,不悔剑是神兵,旁人使用会被反噬……”
但她话还没说完,言卿已经接过不悔剑,潇洒将它握到了手里。
刚入他手的一刻,不悔剑涌现浩瀚杀机,不过很快又如潮水般散去、重新沉睡。
“谢了。”言卿扬唇一笑,拿着剑转身,他这样进入忘情宗,又住在玉清峰,和谢识衣的关系怎么可能再宗门里能瞒下去。反正,他本来就没打算遮掩。
少年如风一般来,又如风一般走。
只剩席朝云僵在原地,转头去看谢识衣,眼神是诧异、是震惊、是浓浓的难以置信。
她以为谢识衣对言卿,是故人之情,朋友之情,即便结为道侣那也是相敬如宾。
她以为渡微生性谨慎冷静,什么都能控制在合适的范围中,包括七情六欲。
之前的一切纵容和反常,她都只是欣慰渡微有了些人情味。
直到现在,不悔剑都直接交给言卿。
席朝云才反应过来。
这并不是单纯的纵容……
她脸色微微苍白,轻声问:“渡微,你对他。”
她语气发颤:“不对,渡微……你的无情道……”
谢识衣闻言,抿唇垂眸,语气很淡说:“师叔,你已经知道答案,就不要问了。”
*
在一众弟子惊悚的目光中,言卿轻而易举赢得了比试。
晚上,南市。
“你那时拿的真的是不悔剑?!”
“不悔剑握在手里是什么感觉啊。上古神兵不都是有剑灵的吗?你怎么没被反噬!”
明泽现在才从白天的震惊中回过神,眼神里的崇拜都快要溢出来,连恪守分寸都忘了。
直接开展话痨本质、噼里啪啦问个不停。
“为什么谢师兄会来啊,居然把不悔剑借给你。你和谢师兄真的就只是一段缘分那么简单?”
“还有,谢师兄真的不愧是我门首席弟子,青云榜首。风姿气度,都叫人敬仰。”
“白天师兄旁边的人好像是席长老。”
他在那喋喋不休,言卿拽着昏昏欲睡的不得志边走边看。
谢识衣是过来给他送珠子的,当初他给他的仙盟信物,因为珠子本身至纯至冷,结婴时谢识衣给他卸了去。至于不悔剑为什么不反噬,主人允许就不会反噬了呗。
南泽州的南市开在一处暗巷,这里的房屋和墙都建的特别低,到了晚上时,红色灯笼高挂,夜鸦低飞,幽蝶白蛾栩栩而起。南市的交易都是极为隐秘,所以来此地的人每个人带上面具,更为其添了分鬼魅的色彩。
言卿在看南市街边卖着的东西。心道,这里不愧是知名黑市,地上的东西千奇百怪。功能也匪夷所思。
前方有一处人比较多,言卿凑热闹走了过去。
发现是个卖草药的老头,地上摆着各种乱七八糟长相奇怪的草药,旁边立着块牌子说,“包治百病”。
大言不惭的四个字,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
人人问道:“你这药真的包治百病。”
闭目养神的老头睁开一只眼,道:“那是自然,这些草药都是老头我九死一生从沧妄海底挖来的,包治百病,童叟无欺。”
——沧妄海底?
是个人听到这都会翻个白眼,然后骂句死骗子走。
但有个人不。
她蹲在地上,白色的衣裙珠光蕴藉,皮肤细腻柔和,一看就是出生尊贵。但是动作却是非常随意不讲究的,伸手拿起一根黑漆漆的草药,掰断一一小块,直接丢到了嘴里,嚼了嚼。
老头被她这举动气得瞪圆了两只眼,张牙舞爪扑过去:“哎哟,小丫头片子你干什么!还敢偷吃?——吐出来!给我吐出来!”
白裙的少女见他扑过来,赶紧抱头叫嚷说:“我就尝尝嘛又没尝多少,我就看看你这药到底是什么,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老头气不打一处来:“还没多少?我这药卖的多贵你知道嘛!就你吃的那么点,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白裙少女呸呸吐出一团黑草后,索性跟他吵起来,“还卖的多贵?你这不就是南泽州处处都是灵犀草吗,真以为把它涂黑了,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坐地起价啦?不要脸!”
老头急得去捂她的嘴,只想把着丧门星给撵走:“哎哟,你这鬼丫头偷吃不成开始血口喷人!好啊,我今天就替你的爹娘好好管教下你!”
白裙少女吓得尖叫一声:“啊,骗子要杀人灭口啦!”
可老头还没碰到她呢,就已经被一道黑色锁链狠狠捆住了手。从黑暗中走出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青年男子来,很高、很瘦,皮肤苍白鬼气森森,像是一道亘古不变的影子。
白裙少女见到来人,马上站起来,委屈又高兴地喊道:“飞羽!”
言卿没有去看那个金色面具的男人。
他看到白裙少女在起身的一刻,裙裾稍稍摆动,露出脚腕——那里没有血肉,只剩伶仃一根白骨。
“小姐。”名唤飞羽的青年声音喑哑,在少女伸手要去扯他衣袖时却又恭恭敬敬退后一步。
白裙少女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吐吐舌头:“没意思。”
飞羽说道:“既然没意思,那我们就回宗门吧。”
白裙少女立刻把摇头:“我不,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才不要回去呢。天天呆在那鬼药铺又没个说话的人,再呆下去我要疯啦!”她想了想,嘀咕说:“哼,我跟这骗子吵架都比回去开心。”
她的语气轻快,态度也娇。
完全就是个十五六岁被家族千娇万宠的少女形象。可是这样的形象,和她并不符合。
她举手投足的气质,应该是落落大方,温婉从容的,不是这样任性天真,跟没长大一样。
言卿落在她只剩白骨的脚踝,又落到她脸上。白色羽毛的面饰,也不能掩盖那狰狞的被大火烧伤的痕迹。红色的疤,聚集在她的脸颊上。
“飞羽飞羽,这里是不是有个拍卖场啊,你带我去看看吧。”少女估计只有十几岁的心智,烂漫活泼。眼眸清澈无辜,笑起来时格外纯真。
飞羽沉默很久,哑声道:“好,您想去哪儿,我都陪您。”
“好耶。”
她高兴地鼓掌,没再理地上瑟瑟发抖的骗子老板。
少女旁边的修士是大乘期修为,言卿不敢轻举妄动,往前走几步。
但是从少女露出的半张脸,他已经猜出她的身份了。他并不陌生这张脸,相反他来南泽州,第一个熟悉的或许就是这张脸。琼鼻朱唇,精致无暇,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她的鼻尖上没有那一颗痣。
当年云舟下仙宴,云鬟雾鬓,裙裾生花,言笑晏晏间倾倒众生。如今在这漆暗黑市,半蹲在地,一口一口嚼着枯烂草药。
……她是镜如尘。
早在从回春派到忘情宗的路上,言卿就问过天枢镜如尘死了没有,天枢说没死,但是那么多年,怕是也销声匿迹,没人敢去打听。
赤灵天火让她两腿残疾、修为废尽,现在看来人也失忆了。当初温婉亲和的浮花门门主变成现在无忧无虑的少女模样。也不知道是幸或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