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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里的意思,齐荀岂能不明白,只要放出了消息,齐荀太子要经过哪里,哪一处不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给你看的就是假象,想齐荀这种身居高位,平常百姓很难见到的人,若不是自己悄悄咪咪地出来,根本就瞧不见这个世界原本的模样。

这回,就看了个彻底,齐荀一时才想起了北三,若不是他,他怎会来这个地方。

北三早在热闹的那会子,就已经走出了大堂,蹲在一处拐角的砖墙底下,闭着眼睛养神。

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出现刚才的那一幕,师爷的那一剑,冲着狠劲儿刺过去,云水蓝的身影就对着剑尖,过了好久,北三的背部才靠着门框,慢慢地撑起了自己沉重的身子。

父亲曾经说过,王者切记感情用事,善良心软,本就是大忌讳,偏生北三的洒脱面相随了他爹,而内心的性子却随了他善良的娘。

掩饰的再好,一遇上事就能暴露出来,北三干脆也不想了,想就此睡一会儿,等齐荀什么时候想起他,自然会来找他。

齐荀同将士议事之时,安娴在屋子里走了一阵,觉得无聊也到了门外透风,晨起的阳光携带了微微的凉风,让人感觉不到凉,也感觉不到暖。

昨夜睡的并不好,且只睡了半夜,出来时安娴还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春季的柳条,已经垂吊在围墙边上抽出了新芽,安娴脚步往围墙边上,漫步目的地走着,绣花鞋上的珍珠随着安娴步子的摆动,发出了碎碎的脆响,蹲在墙角边上的北三听到动静,突地睁开眼睛,回头往侧后方瞧了瞧,一眼就瞧见那抹云水蓝的身影,北三并没有出声去打扰。

安娴一直走在院墙边上,瞅了那嫩绿芽儿好一会,心里就滋生出了掠夺的念头,不出意外,今儿齐荀从那屋子里一出来,立马就得赶路,一路上马车内闷的紧,若是折几根柳树枝装瓶用水养着,也能放上几天。

安娴想一出就是一出,当下提了裙摆就到了院墙边上,蹦跳了好几回,够直了胳膊才终于抓住了一根柳树的尖儿。

北三原本就没打算偷看,这地儿是他先来的,断没有想到会遇上安娴,更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上蹿下跳的去折柳树枝,若是安娴没有露出现下这般张牙舞爪的猴急模样,他也可以出现,去替她折了柳树枝,如今他要是再出去,定会吓了她。

到了最后,北三这得挪地儿,想做贼一样的躲在了柱子后,等到安娴折了一把柳条枝,满意的离开了之后,北三才从柱子后走了出来。

傻愣愣地呆了好一阵,起初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安娴。

平时看着挺温顺端庄的,呆在齐荀身边时,乖巧地如一只小兔子,今日怎的就跳脱了?

齐荀派人过来找北三时,北三脸上还挂着笑,自己的性子倒是与她相反,表面看似潇洒,不拘小节,但心里装的事情太多,压的他喘不过气,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而安娴,今日那番无拘无束的举动,想必内心定是欢脱的,人心里装不下事,才能一辈子过的轻松。

北三从正堂进去,里头议事的人已经出来了,顺庆领着北三进了内屋,里头就只坐着齐荀,跟前已经摆好了两个茶杯,顺庆这方面一向做的很好,也不再需要两人自己动手。

顺庆刚退出房门,北三便难得正经的对齐荀行了个大礼,“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齐荀抬起眼皮子瞧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又不是今日才知孤是太子。”

以他北三的头脑,能将自己引到这里来,恐怕早就在西乡时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北三站直了身子,立了一会儿才坐在了齐荀的对面,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从怀里将那枚齐荀托人交给他的玉佩放在了桌上,又推到了齐荀的跟前。

“草民所求之事,殿下已经为草民办妥,这枚玉佩如今该归还于殿下。”

“一个商户,为何会对吴国人挂心?”齐荀没接那玉佩,出口直白地问了北三,当初他救了安娴,齐荀给他这枚玉佩时,想的也只是将来他会用在个人的私事之上,求的必定是对他有利的东西,但没想到,北三用玉佩来讨的人情,是为了救吴国人。

北三笑了笑,回答的也很爽快,“草民一生没什么追究,从小心里就只有一个梦,就是想当英雄,其他路子草民没那本事,就只能救救这些灾民,来满足自个儿的虚荣心,这些年草民救的人也不只是吴国人,齐国的百姓也不少,每个庄子里安顿的人都不一样,太子所见的只不过是其中一处罢了。”

“太子殿下为国事繁忙,朝廷各位大臣想必也没有谁敢闲着,对底下的事情不知,也是理所当然,草民的所作所为,在太子殿下面前,就如同班门弄斧,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北三说完又将头低下,行了一礼。

齐荀坐的笔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北三,猛盯了好一阵才轻轻地说道,“你想为朝做官?”

“太子殿下误会了,草民并无此意,草民闲云野鹤惯了,能识的字有限不说,还不懂得规矩,为官虽是荣幸,但并非适合草民的性子,这点太子殿下应该也能看得出来。”

北三爽朗的一笑,倒是平日里的那副随性做派。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齐荀没再逼问,在朝为官确实也不太适合他。

“一路往西,先将粮草送到吴国,再去为小福子找找他爹娘。”北三一说到小福子,瞬间就变了个态度,似乎对面坐着的人不是齐荀,又恢复了他的吊儿郎当模样,“那臭小子一醒来,就嚷嚷着要娘,所以啊,这隔了肚皮的,就是不好养,我去碰碰运气吧,说不定还真能找到呢。”

小福子坚持说有人看到过他的爹娘,年前认为他爹娘死了,也是因为听说那一队人马押入城中,被人拿来当了活靶子练,得来的消息也都只是听说,实则早在那之前小福子就与他的爹娘走散,也不知道真假。

“拿回去吧,以后等你自己有事,再来找孤。”齐荀看了一眼桌上的玉佩,北三不提小福子还好,一提齐荀心口的火气就腾腾地往上升。

就算北三不去找,他也会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手,至于伸手向百姓要军资的人,他刚好可以利用北三这趟,摸个清楚,是以,北三公子选择继续往西就更好,正好同路。

“既然要去,就一道吧。”齐荀起身从屋里走了出去,有一瞬间的恍惚,此趟哪像是什么收兵,倒是像锄奸,惩恶,在他的前面就似是铺好了一层层的网,等着他一步一步地往里钻,至于最后的目的是什么,如今才刚露出水面,还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