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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查他,他颇费了一番功夫。

“西北君主,生性狡猾,最擅长伪装易容,能见过其本人真面目的,就算是本国人,也是屈指可数,五年之间,西北君主,去过陈国,吴国,最后选择了在我齐国扎根,看来我齐国必定是个风水宝地,才能让苏君主你,如此挂念。”

齐荀说到了这里,脸上的神色就平淡了许多,不似是刚进来时那番冲动。

一直含着隐笑的北三又将目光转了回来,与齐荀对视了几瞬,又开始笑,这回笑的更大声。

茶杯里的茶水都荡漾了出来,北三干脆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一只脚抬起,一手撑着地面,半仰半躺的拿出了他一贯的痞子作风。

等他笑够了,才支起身子对齐荀说道,“不愧是齐国太子,这都能被你猜到。”

说完,苏幕又觉得不甘心,这么多年,他做了多少事,周转了至少地方,都没有人发现,齐荀又是如何看出来的,“殿下能否告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齐荀依旧如刚才那般,一瞬一瞬盯着他的举动。

“看一个人,看他的行事,看他的目的就行。”齐荀的脸色又开始暗沉,看着对面吊儿郎当的苏幕,若是他现在想要了他的命,轻而易举。

“那你说说寡人行什么事了?寡人怎就不知自己存了何目的,还请殿下指教一二。”苏幕袖子一甩,承认了自个儿身份之后,也懒得再装了,深知对面坐着的这人,不是个好惹的,也没必要去继续装糊涂受罪。

从香洲出发的路上,他就有了思想准备,早晚有一日自己会被他识破,后来二皇子那狗东西,先是认出了他,处处派人暗杀,再来就是这次的暴,乱。

暴,乱这件事情上,有那么多可疑之处,他不寻,偏偏就找到了自己这个突破口,怀疑到了他头上,还真不愧是鼎鼎大名的齐国太子。

“你只需告诉孤,这次的事,是不是你做的。”齐荀也就只是象征性地问问,心里早就认定了他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如此问他,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脸皮有多厚,到底有多能装。

齐荀了解苏幕,苏幕又何尝不了解他,当下就承认了,“是。”

话音一落,齐荀起身,手里的剑就驾到了他脖子上。

“你口出狂言,对外自称爱惜子民,锄强扶弱,从不伤害无辜,今日所为,又为何?”要不是看在他在北家庄建的那些庄子的份上,他今夜就不会与他多说一句。

苏幕瞧着他手上的剑,也不虚,从地上徐徐站起来,看着齐荀,眼里的神色再认真不过,“殿下这话,问的不心虚吗?咱们不都是一样吗?寡人说爱惜子民,殿下也说爱自个儿的子民,可你看看,你不还是要挥军北下,准备屠我西北吗?理由还是什么天下统一了,世界就和平了,太平了。”

“天真!”苏幕刚说完,脖子上一痛,暗骂了一声,他娘的还真敢刺了。

“寡人有说错吗?寡人不过就是搭了桥,让秦怀远去当了一英雄,寡人可没有那本事,让百姓造反,更没有本事管住百姓的心思,事情当了今儿这地步了,你别说你心里没数!”

“你要的天下,若是成了这样,恐怕你也不愿意看到。”苏幕生怕那剑再往脖子里刺,真要动起手来,肯定自己吃亏,这地盘是他齐荀的地盘,这回就是瓮中捉鳖,他就是那只鳖。

苏幕见齐荀的神色有了松动,才有嬉皮笑脸地将他的剑用手弹开,重新坐在了蒲团上,剥了一颗桌上的花生,说道,“咱两就别动手了,大把人等着咱们自相残杀,好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用上了几百死士,想要你们的命,你干嘛就非得让人家如愿呢?咱们坐下来好好说,慢慢说,君子动嘴不动手。”

半晌齐荀才压下了怒气,“死士的事,当真和你没关系?”

既然都能在留君楼里,弄出一台戏来,那派来杀他们的人,他不得不怀疑苏幕。

“我有毛病啊,自个儿杀自个儿?我苏幕行得正坐得端,是我做的都承受,但若我说了不是我做的,那就一定不是。”

苏幕恢复了日常的脾性,抬眼示意齐荀坐下,“既然都被你认出来了,我也跑不掉,你干嘛又那么紧张,你的那位二弟弟如今恐怕就等着你们相互掐死的消息,只要我俩谁死了,这场仗也就不用再犹豫了,必然会拼个你死我活。”

“我西北人,有个坏脾气,自己人可以欺负自己人,也可以杀自己人,但别人不行,若是知道寡人死在了你齐荀的刀下,哪怕是个七八岁的娃娃,也能拿起刀剑,来找你麻烦,就算你有那本事打赢了,可谁又能保证有没有漏网之鱼,潜伏在你身边,你都说了我苏幕擅长伪装,寡人是西北的君主,既然寡人都能擅长伪装,那寡人的子民将士,也一定不会差,仇人还是少为自己拉点好。”

齐荀手里的剑终于入了剑鞘。

“你最好你都能给孤说明白了,不然,孤屠了你西北,一个不留。”齐荀坐下来,身上的血腥味久了味道越是浓烈。

“你想知道什么?”苏幕捂住鼻子,想说你先去换身衣裳再来问也不迟,但看到齐荀那张似借了他米,还了他糠的模样,也就没敢再多嘴。

“在我齐国干了何事,有何目的。”他想装疯卖傻,齐荀不想,今夜不说个清楚,就算两军立马开战,他也会让苏幕付出代价。

“我干的那些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苏幕还没开始说,就将桌上的茶杯掀了个翻,“茶没意思,酝酿不出情绪,喝酒吧,酒一下喉咙,保准你问什么,寡人答什么。”

顺庆就站在外边儿,里面惊天动地的一番动静,他可是都听到了,但多年来见过的市面多了,也就学会了镇定,静候了一阵,听到殿下说了一个准字,顺庆才忙的让人去马车上取酒下来。

殿下倒挺有先见之明,早来寺庙的前,就让他备了酒,想必早就打算,今夜要将苏幕这狡猾护理往网子里套。

几壶酒下肚,苏幕确实爽快了许多,要说他在齐国做的都是坏事,又不尽然。

好事也做了,坏事也做了。

在北家庄把人家的三公子扣在海上,一扣就是五年,顶替其混进山庄,却菩萨心肠,做起了好事,从西北的一路上,救了多少难民,他自个儿都数不清,就像他当初说的,救的不知是吴国人,西北的人他当然也得救,日子久了,在他北家庄里干活的人,几乎都是被他救回来的,也因此,不管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一批衷心替他办事的人。

他承认昨日那场暴,乱里面是有他的人在,而在香洲留君楼,引开秦怀去吴国的人也是他,原本就打好了算盘,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齐荀最终也如他所愿来了,亲眼看到了自己捍卫的江山,百姓是个什么样子,而在知道齐荀亲手杀了齐国的百姓后,他的目的也达到了,那些曾被他四处征战,踏平他国时,所用上的借口,今日算是自己亲手摧毁了。

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也得先看看如今齐国的百姓是和模样,他要的江山是何模样。

“你偏要我说个目的,我苏幕也不怕说出来,我知道西北与你齐国要是硬拼,肯定打不过你,是以,我只能以身试险,亲自来了齐国,想尽办法地接近你,为的什么?为的就是像和你讨条件,谈休战的条件,你要是觉得我认怂也好,怕事也好,我都认了。”苏幕一身酒气,撑在桌面上,对着齐荀,眼眶似是被酒气染了红,一字一句地对齐荀说道,“可我......不愿意再看到百姓受苦!”

“你不相信是吧?我也不相信,一个弑君者,还能有一颗泛滥的同情心,去同情别人的命,真是滑天之大稽,屠夫也想成佛。”

苏幕将手里的酒壶重重地往桌上摔,“可我特么就是这样一个口是心非之人,我就是个见不得百姓受难,见不得血光的人!去他娘的脸面,去他娘的为了争一口硬气,就该鸡蛋与石头碰,是不是所有往前冲,赶去送命的愚蠢莽夫,都应该是英雄了?我呸!一条命没了,丢的不是一人的性命,毁的是一个家!”

“知道我为什么敢一人来找你吗?就是因为我知道你是死了娘的人,你理解那份痛苦,你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但人的七情六欲何时又因为贵贱,而不同过?”

“都特么的难受!你死的就只是娘,我呢,全家都死了,只剩了一个我,我以为我够可怜的了,可当我看到百姓全家被灭,一家人挨个死去,一个不留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太他么幸福了!至少我还活着。”

“人没有个悲惨来做比较,就不知道自己过的有多好,一旦有了比较,就特别容易满足,我西北君主的面子又值几个钱,江山社稷又不是靠面子撑下来的,我不防告诉你,我来找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求和。”

“求你看看你自己的百姓,再看看我的百姓,到底是谁欺负了谁,这事情也不怪你,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更何况如今还是个乱世,你有那本事为自己的百姓谋求好日子,而我也一样,我也有那个义务,去保护我的百姓,不求能过的好,最起码能让他们活着。”

“这就是我伪装了五年的原因,我今日既然能站在你面前,就什么都豁出去了,只要你能答应我停止这场战争,不夺我西北领土,你齐荀要我苏幕做什么,我苏幕都愿意做。”

苏幕摇摇晃晃地从怀里将齐荀当初送给他的玉佩扣在了桌上,“诺,是你自己说的,有求必应,那我今日就用上。”

齐荀脸色比回来时的那阵还要惨白,手捂住剑柄,手背上条条青筋爆出,若此时是白日,定能看到他的手臂在颤抖。

苏幕沉默了一瞬有才对齐荀说道,“我不是没想过投降,可你看看吴国人的下场,我怎么会愚蠢到让我的百姓遭受如此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