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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七暗舒口气:“当然当然,那就麻烦小友了。”

夏青之前答应结交也只是想探探口风。

这人送上门来,两人各需所求,得到想要的信息,和和气气离开。

夏青本来还想再镇子里逛逛的,结果被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给吓跑了。

他视线落到了一瓶瓶摆一块的桂花油上,老板娘马上眉开眼笑:“仙人是要给家中的妻子买吗,我这的桂花油选的都是上好的金桂!保证香味把你迷得找不到北!”

迷得找不到北……

靠。

夏青咯嘣咬碎糖人,差点连签子都咬断,僵硬地笑笑溜了。

算了吧,他这辈子都不想再闻到桂花油的香了。

他回去后跟楼观雪说了黄七拉拢的事,本来以为陛下特立独行会懒得搭理的,没想到居然同意了。

修士们向镇中居民借了一艘大船,三层高,装潢华丽。两岸芦花瑟瑟,白鹤被惊动,一声一声映照落霞。

夏青在最高层的围栏上往外看,残阳如血,湖面也被渡上一层淡淡的金。

他以为到春商洞之前都会是这样的平静,没想到晚间就有不速之客来了。

夜半,一群蓝白衣袍腰佩剑的修士走上了船,头带青玉冠,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倨傲。

为首的首席弟子直接掏出了玄云宗的令牌。

散修结盟的领头人是个中年修士,见到令牌的一刻人都傻了,吓得差点腿软,诚惶诚恐:“不知是玄云派道友,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玄云派是倚靠陵光燕家的大宗门,根本犯不着为一点灵石宝器出动,这一回必然是太后指示。

散修领头人盟主满心都是巴结之意,舔着脸笑:“道友若是加入我们,刚好我们这还有还几间上房?”

玄云派的首席弟子眼高于顶,根本就没理他。

这时,从一众蓝白衣袍的玄云派弟子间传出一道声音来。

“星华哥哥,我们今晚就要住这里吗?”

那道声音还带着少年的稚嫩,却又有点娇俏之意,听得人耳廓发麻。

满船的人愣住都将目光望了过去,却见一个穿着粉白衣袍的少年从人群里走出。

少年黑发用一个小巧的玉冠束起,眉心一颗红色的痣,皮肤洁白,眼神无辜。样貌又纯又欲,穿着打扮也是富贵骄矜,骨子里都透着股从来没有受苦的娇气劲来。

寇星华见了他,傲慢的外表一下子褪去,微微笑起来,语气可以说是柔情似水:“对,现在能上的只有这艘船,只能辛苦皎皎了。”

这是大祭司嘱咐着要他保护好的人。寇星华本来就对他多有敬畏,没想到这位贵人不仅性格好还脾气软,喊他星华哥哥,甚至允许他叫他的小名皎皎。

少年又生得如此好看,寇星华望入他的眼睛时,只感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陷入从未有过的心动里。

温皎这一路都是被宠着保护过来的。

玄云宗是天下第一大宗,类似这一船人的畏惧、惶恐目光他经历了无数,温皎心里浮现出诡异的满足感来。

不过这本来就是他该拥有的,他从出生开始就是活在众生艳羡的目光里,没道理之后受苦受累。

楚国皇宫的遭遇,就像是一场噩梦。

温皎摇摇头,露出一个乖巧清甜的笑来:“没关系星华哥哥,不辛苦。这有什么辛苦的,我又不怕苦。”

寇星华对上他的眼睛,只感觉心跳加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盟主一眼看出这个粉白衣裙的少年身份尊贵,马上讨好地笑说:“那,这位小公子,我领你去三楼。”

温皎视线看着眼前卑躬屈膝一脸奴样的中年男人,酒窝更深了,他说:“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寇星华道:“皎皎我就住在你隔壁,你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是了。”

温皎眨了下眼,可爱无辜:“晚上也能去找你吗?”

寇星华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一点也没有了首席弟子的冷静,耳廓微红点头:“嗯,随时可以。”

温皎继续笑了起来:“好的,谢谢星华哥哥。”说完,他又状似担忧地看了下周围的人,小声说:“星华哥哥,夜已经深了。我们这样叨扰他们有些不太好,大家声音都小点吧。”

寇星华神魂颠倒:“好,好。”

盟主带着温皎上楼,剩下的玄云宗弟子开始选择房间。

众人交头接耳,叽叽喳喳。

温皎在上楼时刻意放慢脚步,就为听他们的交谈。

“寇星华旁边的少年是谁啊?”

“不知道。不过能被玄云宗首席弟子这样保护,肯定也是位身份极其尊贵的人。”

“废话,看那少年的样子就知道是贵人啊。皮肤细嫩的,根本不是我们这种下贱蝼蚁能比。”

——对啊,不是你们这种下贱蝼蚁能比的。

“那少年虽然身份尊贵,脾气心眼倒是挺好的,感觉没什么架子。”

“确实,居然还想着别吵到我们。”

“到底是谁啊?”

温皎听着这些话,眉心的邪光和他内心压抑不住的傲慢得意一起越浓越烈,伴随着渗入骨髓的委屈和愤怒——

他握着手,指甲掐进肉里,心里依旧恨恨不休。

——傅长生!你看啊!你现在看啊!我要是不必看人脸色给人当狗,我要是像那个叫夏青的少年一样受尽恩宠衣食无忧,我会那么自私吗?!

把我经历的一切给他,把他拥有的条件给我,谁不是善良温柔的人呢!

他要是受我受的苦,受我受的辱,他只会比我更自私更不择手段!

他这么想下去,对傅长生已经全是愤怒和鄙夷了。愤怒他的背叛,更鄙夷他的愚蠢。

他觉得全天下没有比自己更委屈,也更清醒的人了。

夏青住的房间就在三楼,有一扇隐蔽的窗,刚好看清船甲板上发生的一切。从玄云派弟子上船开始,每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夏青坐在窗边拿着一个苹果吃,没什么表情。

他身体不舒服,每根神经都在痛,加上这几天经历的事太多了,于是见到温皎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犹如见鬼。

实际上,他也从来没怕过温皎,他怕的是傅长生,怕傅长生给他的那种诡异的违和感。

夏青只是受不了两人在他面前表演苦情虐恋而已。平心而论,温皎是个怎样的人,做出怎样的事,和多少个男人产生情爱纠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