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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镜警惕又厌恶地看着她,看着这个疯女人步步紧逼。

艾琳娜拿刀的姿势特别熟练:“我猜你在现实里生了一场大病,要是在游戏里精神力继续受伤,后果会怎么样呢,林。”

“........”

她倒是直接踩到了林镜的软肋上。

林镜都没想过艾琳娜那么聪明,一直以来就觉得她是个蛇蝎心肠的女疯子。

艾琳娜或许才是真正为了徐挽之而来。

能篡改潜艇核动力舱的数据,这个女人又怎么会简单。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林镜不确定自己打不打过她,也懒得去冒险。长腿往后退了一步,呼啸的风从深渊急急而上,卷起他衬衫的衣角,吹起额前的黑发。光照着青年唇角的笑,温和潇洒又讽刺。

他回天坑本来就是这个想法,艾琳娜有胆子就跟上来吧。

“艾琳娜,别说徐挽之,就是对我动手,你都不配。”

打不过气势也要做足,输人不输阵。

林镜放完狠话,抱着图册,在艾琳娜愣怔的目光直接从天坑边缘跳了进去。

黑暗无边无际一点一点吞噬,从下方吹上来的风带着潮湿海的气息。

林镜有些出神的想,在这场游戏他这么下坠过很多次,在奥陶纪的深海,在石炭纪的天空,水母和蜻蜓,时间和雨林。只不过那个时候旁边都是有人的,徐挽之会在旁边,笑着叫他睁开眼。

他从小循规蹈矩,第一次遇到了走在规则边缘的人,却是仿佛看到的另外一个完全新奇的世界。

*

艾琳娜面色冷淡站在天坑边,胸口起伏,气得握紧了刀柄。天坑太大了,哪怕跳下去,也未必找得到林镜。她是没想到,林镜会这么赌。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身后忽然响起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艾琳娜身体一僵,随后狂喜爬上大脑,她内心涌现出了浓浓的报复快感,嘴角扬起。

回过头,艾琳娜意料之中的对上徐挽之淡漠的眼眸。

山洞有着浅至不可察觉的雾,氤氲流转在光暗间,徐挽之站在晦暗的洞口,双腿修长,神情遥远像是没有欲望的神,眼角的泪痣也被雾染上湿冷。

艾琳娜第一次摊牌后心平气和在他面前,压抑内心的快感,用甜蜜俏皮的语调说:“挽,这算不算你认真看我的第一眼呢”

徐挽之垂眸,远远望她。

艾琳娜病态地快乐极了:“你生气了吗?我亲爱的挽,我还以为你是没有感情的呢。”

徐挽之抬手摸了下眼角的痣,却是往天坑那里看了一眼。他向前走一步,视线看她一眼,不含厌恶也没有愤怒。

艾琳娜呼吸一窒,笑容都险些维持不住。

徐挽之微微俯身,睫毛之下眼眸薄如初雪:“你真的以为监控对我的影响很大吗?”

低哑的声音和清冷的气息像致命的毒药。

艾琳娜鼓作镇定,装傻充愣:“什么监控?”

徐挽之似笑非笑:“你猜我为什么之前不杀你?”

艾琳娜从来没有这样大脑一片混浊过,盘旋都在心中近年已久的恨都不足以给她勇气。

她内心慌乱无比,强作镇定,刻薄讥讽:“你就算不杀我又能证明什么?整个研究院谁不知道你是个怪物——唔——”

艾琳娜猛地瞪大眼。

她手里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徐挽之手上。

心脏是精神体凝聚的根本,是最直接也是最脆弱的地方。刀插入心脏的一瞬间,痛感冰冷又清晰传来。

艾莉娜死死盯着徐挽之。

徐挽之手指修长转了下刀柄,抬眸朝她笑了一下:“你说的没错。”

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眼睛赤红,嘴里全是腥甜。

精神体破碎,心脏还在跳动,砰、砰、砰,一声一声,缓慢冰冷。

艾琳娜报复性地一笑:“我还以为3S的怪物.......这辈子都不会有恨。”

徐挽之松开手,再没看她一眼,淡淡道:“不需要恨。”

洞穴里又想起了急促脚步声,是懵逼的黑夹克。

他怀里抱着一堆照片,一惊一乍大喊着:“你们在哪里?这洞穴里还有没有人啊!”

话音再次噎在喉咙里,他站在洞口,对上了艾琳娜望过来的眼。

眼眶水雾猩红,可她面色冰冷,脸上全是泪。

黑夹克都愣住了:“艾琳娜,你,你没事吧。”

艾琳娜身体后倒,靠着墙壁,极轻地笑了两声,随后用手捂住了脸。

黑夹克:“???”为什么这个世界人人都那么悲情,显得他像一个二傻子,还是个运气不错傻乐呵的二傻子。

*

天坑并不是没有底的。

越往下,那种潮湿的海腥味就越浓重,按道理下坠应该是越来越快,可是到某个高度,反而开始减速。空中突然多出的来的阻力,让他最后安安稳稳脚步踩在了地上。四周是浓稠的黑,前方却有一道微蓝的光。

像是在指引着他前行。

林镜稳住心神,愣愣地往前面走,微蓝的光穿过黑暗像是轻盈的纱,有实质地穿过指间。道路崎岖狭窄,似乎还是在山洞里,逼仄难行,紧接着通明宽广,他到了一个很大的平地空间。

一大片蓝色的光就从某一侧山壁上,传来变换波动的光,把山洞里的钟乳石都照得明晰。太安静了,安静地只有他的脚步声。

林镜走到了那面墙前,瞳孔一下子瞪大,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一扇玻璃做的墙,高十几米,宽十几米,而玻璃墙的另一边.......是海。

是蔚蓝的古生代海底世界。

肆意张扬的海百合,奇形怪状的礁石,悠然漂浮而过的水母,还有各种二叠纪已经发展成型的小型鱼类,五彩斑斓在绿色水藻里吐着泡泡。

海水折射的光也是温柔梦幻的,幽蓝色,融入黑暗里。

林镜呆呆地。

隔着玻璃望着里面。

大海也是有声音的。

浪涛声一阵一阵,带着古生物遥远又神秘的低吟。

林镜出神地想,所以,在这个副本里,陆地和深海其实是互通的吗?

玻璃那边是真实的海底世界。

上方有什么大型生物游曳而过,林镜抬起头,看到了一只鲨鱼。二叠纪鲨鱼称霸海底,这只鲨长相非常奇怪,背鳍高耸,上颚很尖,下颚却是一团螺旋凸起的牙齿。它拖着身体缓慢游过去,林镜只是愣了一秒,便马上拿起相机,对着它拍了张照片。

咔,白色的闪光灯响起,旋齿鲨也被震惊了,凶恶的眼睛看向这边。

可是隔着玻璃窗,他能看见它,它看不见他。

在这里安静等待,林镜又陆续拍了很多海底生物。

水藻分割光影,四周寂静的只有水声和他的呼吸声。一只水母从眼前飘过,澄黄色、透明,触手飘忽,林镜收好相机,福至心灵,伸出手去碰了它一下。触感冰凉,林镜无声笑一下,又张开手掌,和玻璃严丝合缝。

后面传来脚步声。

海百合摇曳生花,在一簇红色的棘皮动物里,他看到了身后的似有若无的人影。

高挑、颀长,光影落在他精致的锁骨上,又到手腕、到嘴唇,冷而遥远。

林镜触碰玻璃,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一幕出奇的熟悉,又出奇的温柔。

跟梦里一样,温柔到他声音都轻了好多,怕惊醒什么东西。

“徐挽之?”

身后人淡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林镜站着,手摸着玻璃,透过倒影看身后的人,有些出神。

.......微蓝的光、安静的世界、黑暗、玻璃。

他微微皱眉,不过视线下落的时候,林镜一呆,眉头很快松开。

他几乎是惊喜地喊:“我快看我发现了什么?”

最底下是一片黄色的海葵,里面静静趴着一个黑黢黢、懒洋洋的东西。壳上画着红色的圈圈叉叉,它触角慢慢晃动,身体也发生了些演变,可不变的是迟钝、慢吞吞的性子。

当初那个被他做记号的三叶虫,时隔了不知多少万年,居然真的再见到了。

林镜忍不住笑意说:“太厉害了,不愧是我选中的儿子。天选之虫。我得照下来留个纪念。”

他已经拍过三叶虫了,但是在最后,却还是想给它拍一张照片。弯下身举起相机,林镜认真的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给它来了一套写真。

等三叶虫不满地转了个身才作罢。

贯穿了整个古生代,也是他刚开始进游戏唯一认识的生物。从寒武纪到二叠纪,漫漫多少亿年,从开局到结束,真是有始有终。

林镜扶着玻璃起身,回过头,就对上徐挽之漆黑深沉的眼。

林镜心情却异常飞扬,这才问起:“你刚才到哪去了?”

徐挽之笑了一下:“边走边说吧。”

林镜:“嗯?”

徐挽之:“时间不够了。”

林镜低头看手环上的时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雨林找了半天、又在洞里转了半天,现在手环上的数字已经到了21。

这个天坑居然是有出口的,在玻璃窗的另外一边,钟乳石掩映出一条通向上方的路。

林镜都没问他是怎么进来的,也许他们心有灵犀。他进山洞闻到那种海腥味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本来天坑就是他打算最后一个去的地方,艾琳娜算是帮他加快了进度。徐挽之估计和他想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