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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兵队长想着左右无事,这人又是自个儿送上门的,便笑道:“好啊,那打开看看吧。”

池正业对李洪深使了一记眼色:“去将我们给雷将军准备的礼物拉过来打开。”

李洪深接到池正业的暗示,都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向池正业,用眼神询问真的要打开那两辆有问题的马车?

池正业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厉声催促道:“还不快去,官爷都等着呢,磨蹭什么。”

李洪深只好硬着头皮跑过去,命令伙计将那两车可能有问题的货物拉了过来。

两个车子上各有三口大箱子。

池正业让伙计将箱子搬了下来,先打开一个,里面是雪白的白糖。

池正业一拍脑门,不好意思地对卫兵说:“不好意思,军爷,这长途跋涉的,货物太多,我一时都忘记是哪个箱子了,下一个,快打开,肯定是我给军爷们准备的礼物。”

伙计连忙去开下一口箱子。

哐当一声,当箱盖被打开时,露出了一箱子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锋利短刀,寒气逼人,令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池正业心底也是震惊不已。

果然,在他们昨天检查过货物之后,还有人对他们的箱子动了手脚,将里面的货物换成了这等违规品。幸亏虞泰出事在前,又有李安和的提示,否则,他们今日恐怕是要等互市检查的官兵打开箱子,人赃俱获时才会知晓,届时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只能认栽了。

池正业故作平静地从箱子中拿出了一把刀,看似是在欣赏,实则不动神色地将短刀检查了一遍,短刀是用精铁打造,质量极好,而且刀身上下,完全找不出任何标记,到时候完全可以说是他们南越走私的铁器,故而没做任何的标记。

到时候不但刘记商行要受牵连,恐怕连州的铁矿冶炼锻造所也要跟着完蛋,这么大一盆脏水泼上来,怕是怎么都洗不干净了。

真是好算盘!

池正业压下心底的愤怒,双手将刀递了过去:“军爷,这乃是我们南越铁矿所锻造的兵器,请军爷过目。”

原来是要献武器啊,难怪刚才他说是要送给西北军的。

百姓们一脸了然的表情,就连卫兵的态度也和善了许多,毕竟礼多人不怪嘛,而且这份礼物也确实合他们的心意,打仗的兵,从来都不嫌兵器多的。

卫兵小队长接过兵器一看便知道,这兵器用料锻造都是上乘,更是满意,笑容都和善了几分:“还有多少?”

池正业让人将余下的箱子都搬了下来,一一打开,边开还边笑道:“对不住,军爷,小人这一路奔波数月,箱子太多,全都一个样,都搞混了,只能挨个打开看看,还请军爷莫怪。”

他这样是确保所有被掉了包的箱子都正大光明地摆出来。不然万一底下的伙计记错或是没留意,还有漏网的箱子呢?到时候再被人查出来,就怎么都说不清楚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将有问题的箱子都脱手了。

至于这样可能会被人笑话什么的,池正业也顾不上了。

被人觉得他糊涂,做事不靠谱,总比箱子里查出不干净的东西强。

路人和几个卫兵果然都一脸无语的样子。都说商人精明,就没见过这等糊涂的,连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货物都分不清楚。这么多箱子,全一个样,也不做个记号什么的。

池正业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只是给李洪深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快点。

李洪深如今已明白了池正业的用意,对其随机应变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明白以前他爹常说的,没有出过远门,带过商队的商人,不能称为一名合格的商人了。

这次西北一行,真是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他一边吩咐下面的人动手,一边自己亲自上阵,眼疾手快,花了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将所有的箱子都打开了。

看着四口装着一模一样短刀的箱子,池正业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些破玩意可算是过了明路了,得亏都将箱子打开了,不然就要错过第三车上面那只箱子了。

他非常高兴地让人将四口箱子抬了过来,送给卫兵说:“这些都是咱们南越铁矿自己锻造的兵器,听说西北驻军常年驻守西北,时常与拓拓儿人有冲突,便将这批武器送给了你们。诸位军爷若是用得习惯,以后可向咱们南越铁器冶炼锻造所下订单,小人向你们保证,质量绝对没问题,至于价格方面嘛,大家也好商量,军部若愿意从咱们连州铁矿采购兵器,咱们一定给大家最优惠的价格。”

他一席话将送兵器合理化了。

南越是为了给当地的铁矿锻造所拉生意,因此才不远几千里,送了这么一批铁器过来,给西北驻军试用。

如此一来,池正业特意上门送兵器的行为也就不突兀了。

卫兵看着眼前这四箱子上好的铁器,估计得有个小一千把。这个礼物可不轻,他做不了主,因此说道:“你等一下,我去禀告将军。”

池正业其实是不想见雷将军的。

能做到将军的,再是莽夫,恐怕也有几个心眼,不会如这些大头兵这么好忽悠,只需一查他们今日的行程,就可能猜到事情的真相,也会知道他是在利用西北驻军。

但现在这时候也容不得他说不,如今只希望雷将军公务繁忙,没空见他这等无名小卒了。

可惜,老天爷没有听到他心底的祈祷。

很快,那卫兵就出来,冲池正业拱了拱手:“池管事,我家将军有请。”

池正业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欣喜地说:“多谢雷将军,多谢军爷,容小人给下面的人交代几句。”

他将文书掏出来,交给了李洪深:“这批货就交给你了,尽早脱手,一会儿我这边的事了了,去寻你们。”

李洪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担忧地看着他,用力点头:“是,池管事,你……多保重。”

池正业朝他挥了挥手,暗示他快点去互市,别再拖了,免得又生变。谁知道躲在暗处暗算他们的这些家伙,会不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又想出新的阴谋,还是早些将这批货出了心安。

李洪深连忙吩咐伙计将剩下的箱子盖上,装回马车上,掉头,返回互市。

而池正业则深吸了一口气,在卫兵的带领下去见雷将军。

雷将军是个身高七尺有余的高个子,可能因为常年驻守边关的缘故,他的脸上布满了风霜,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池正业行礼的时候,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就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盯得池正业如芒在背。

池正业行完礼,也不见雷将军有任何指示,厅堂内的气氛格外的诡异,压抑,让他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池正业苦笑,只怕他的戏码已经被这位雷将军给识破了。

但从他将所有的箱子都打开查验了一遍,雷将军也应该清楚,他们刘记商行实在是冤得很。

现在雷将军既没有直接戳破他,那他只能继续将这台戏给唱下去了。

池正业拿出在门口临时想到的借口,继续说道:“不知将军对小人的这些礼物满不满意?我们刘记商行受连州铁矿委托,帮其寻找合适的买家。南越的情况,将军可能不大清楚,连州铁矿一直没什么补贴,所锻造的兵器都给了南越水师,但水师那边银钱也很紧张,经常拖欠兵器的费用。而且前段时间,陛下恩典,给南越水师送了五万兵器,南越水师目前不缺兵器,因此连州铁矿所锻造的兵器便闲置了下来,没有出路,因此……”

一开始只是借口,说到后面,池正业越说越顺口,倒像是真的了。

雷将军拿起桌上那把短刀,刀锋锐利,锻造技术很不错,若真是连州铁矿所打造的兵器,那确实不错。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大得像打雷,自带一股气势:“连州铁矿有多少兵器?价格怎么算?”

池正业懵了,生意还真来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啊。

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演下去了。

清咳一声,他衡量了一下南越铁器的锻造成本,再加了五成的利,和五成的长途运输费用,说道:“回将军,这等上好的兵器,一把短刀需四贯钱左右。若是西北驻军要得多,咱们商行可额外送送西北驻军一批白糖。”

“白糖?就是那种很甜的玩意儿?”雷将军问道。

池正业用力点头:“对,这东西可快速补充体力,一个饿了几天的人,喝一碗糖水精神就会恢复许多,非常适合西北驻军。小人住的地方就有一些白糖,只是怕唐突了雷将军,不敢贸然送上门。将军若不嫌弃,一会儿小人让人送一袋过来,将军品尝品尝。我们刘记的白糖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又是一阵持续的沉默。

就在池正业反思自己这番话是不是太谄媚了时,雷将军终于开口了:“可以。”

池正业大大松了口气,对方帮自己解了围,相当于是救了他们这么多人一命,别说是送一袋白糖,就是送几车都没问题。

“好,小人一会儿就让人送过来,将军尝了若是觉得不错,咱们刘记商行下次多带点白糖过来,送给诸位军爷。”池正业笑着说道。

西北这地方处于边境地带,官府的权力远不如西北驻军大,若能跟西北驻军搞好关系,再来西北也要安全许多,所以给点好处什么的,完全不是事。

雷将军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一个卫兵进来,向雷将军汇报军务。

池正业识趣地告辞了。

等他走后,雷将军一改先前的少语,直接问道:“都查清楚了吗?”

卫兵将一摞资料递给了雷将军。

雷将军翻开快速看了起来。

若是池正业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些资料中包括了他们商队的信息,还有今天上午在互市外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在将军府外池正业随机应变。

雷将军看完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事很明显存在漏洞,刘记商行过来的时候是直接打开箱子的,武器整整齐齐摆在里面,满满一箱,毫无遮掩。

他们若是要与拓拓儿人走私,不可能用这样明显的方式,就是要做,也应该在箱子中弄个夹层什么的,悄悄将东西藏在里面,让官兵查不出来。哪有这么大剌剌丢在箱子里的,这不是找死吗?

瞧今天这位池管事的所作所为,应该不是这等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