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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南地造反,不针对她和大公子,却想要去动边南郡,到底是为何,他们还暂时不知。

如若这是圣人的主意,他们竟然是已经猜不出圣人的意图了,最让人忐忑的就是未知。

“那岳者华呢?”被王上秘密叮嘱过的卫明,不动声色问道。

傅绫罗还是不信岳者华是新圣的人,她表情淡淡吩咐:“岳者华那里也不必惊动,等我身子好些了,请他去阿孃的别庄喝茶。”

她想亲自见见岳者华。

*

实则,不只她猜不出圣人的意图,原本还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封王们,也有种遇到疯狗的不可思议。

接风洗尘的宫宴上,新圣下了旨,强硬命令封王居住在皇庭,他们住的地方离后宫也就只隔着几座宫殿。

这荒唐事儿传出去谁信啊?

而后五月中,新圣登基大典,在晚上宴请群臣的宫宴上,充王竟莫名中毒身亡。

所有封王都被当做嫌疑人,关押去了掖庭。

连离王都没能幸免,他在京都可比旁人吃得开,又被先圣惯坏了脾气,当即杀了几个护卫,以不合祖宗规矩为由,连同殷氏宗正一起抗议。

结果,他和宗正都被羽林卫拿下,被新圣打了个半死,扔进天牢。

其他封王因此,再不敢急着做什么,豫王、齐王、荆王还有被封为贺王的大皇子和陈王的二皇子,都被关押在一起。

小怀王则被关在皇庄上,与他被一起关押的,还有跟殷氏一族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们。

只有纪忱江被单独关押,新圣几次三番劝他归顺,甚至连齐旼柔都被关进了掖庭,只为了拉拢他。

纪忱江假意应承,新圣要他做的事,令纪忱江大吃一惊。

“杀掉所有封王?”他定定看着新圣,“陛下,除了小怀王和贺王、陈王,其他封王都已经立了世子,若他们身死,封地立刻就会反。”

简而言之,你是真疯了吗?

新圣对纪忱江笑,“那怕什么,南地驻军五万,幽州群龙无首,也可以由你带领,还有京畿护卫军和羽林卫三万,他们谁能抵挡得了?”

他意味深长看着纪忱江,“我知道,你一直都想颠覆殷氏天下,现在朕给你这个机会,将来你会是大睿唯一的封王,不好吗?”

纪忱江心下哂笑,过去他来京都的时候,新圣和陈王想方设法要弄死他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他不稀罕王位,只想改朝换代。

以纪忱江的聪慧,从新圣这条理分明的铁血手段中,隐约明白过来他的意图。

他有些不可置信。

宫闱之乱纪忱江早知道,但能乱到连皇嗣都可以混淆,也未免有些太过了。

他不觉得,这位新圣会留下一个知道自己阴私的人活命,但不妨碍他直接了当应下来。

“陛下旨意,我能做到,为了避免有封王反应过来,不如在下次宫宴的时候,我为陛下舞剑,送他们一场意外。”

为了避免新圣多疑,他建议,“陛下可关闭宫门,等到所有封王都到政事殿后,直接令羽林卫封锁殿门,此事非同小可,关乎陛下名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新圣确实多疑,但纪忱江擅长掌控,主动建议将封王逃跑的可能一一解决,他到底信了几分。

五月底,所有封王被压入政事殿。

此时,距离他们入京才将将一个月出头,已经恍若隔世,连小怀王都看起来非常憔悴。

新圣见状,心里更愉悦了些。

崔永福说,他只是一个花楼里的行首与恩客所生,只不过这行首伺候过先圣。

后来待得他生产时,先圣正盛宠他母妃,可惜的是她母妃无法有孕。

为了给他母妃高位,圣人将行首接入皇庭,去母留子,将他记在母妃名下。

他成了先圣最后一个皇子,他母妃也成了与陈贵妃比肩的另一位贵妃。

此事知道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但若他不按先圣命令,挖纪氏祖坟,让先圣与姑姑合葬,此事就会大白于天下。

就算挖了纪家祖坟,隐患犹在。

与其等殷氏子逼他退位,新圣觉得,不如让所有能做到的人都先去死。

过去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但自从接触过五蛇散,新圣只觉得这天地都变了一番模样。

他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

九五之尊,何必要小心谨慎?何必要运筹帷幄?

他只需要掌控住最锋利的那一柄剑,替他杀出个独属于他的天下来就好。

然而,剑并非是他想掌控就能掌控的,尤其是纪忱江。

这把剑,在摔了酒杯后,用杀人的武器,杀穿了宫殿屋顶,带着小怀王逃之夭夭。

其他封王各凭本事,除了脑满肠肥的荆王逃不动,离王受伤过重也无法逃离,其他封王也不是孤身入京,都有后手,联合之下逃了出来。

傅绫罗的信到达京都时,纪忱江已经跟小怀王逃往益州。

而京都发出圣旨,直言小怀王杀害荆王,意图造反,令其他封王绞杀叛逆。

私下里,皇家暗卫则片刻不停地封锁了封王回封地的路,追杀封王。

各封地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惊疑不定,却与大王联系不上,各处都乱了起来。

小怀王在逃亡路上受了伤,纪忱江带着他和两人的护卫队躲在益州山脉之间,一个宽敞的山洞里。

等送信的铜甲卫精卫根据暗号找到地方的时候,小怀王已经快不行了。

“皇庄里到处都是毒,他疯了。”小怀王苦笑,“原本我以为,改朝换代该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却没想到会遇见个疯子,他怎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呢?”

纪忱江挑眉,“你是说,他确实是殷氏血脉?”

小怀王:“那是自然,虽然殷氏已从根子上烂了,可甄别血脉的法子还是从前朝传下来的,若能如此轻易混淆血脉,祖宗怕是早从地底下蹦出来了。”

天家为了保证血脉的纯粹,不独是侍寝会立档,会有专门的人计算日子,保证孩子从一开始就不会是其他人的种。

为了防止万一有意外,在皇嗣出生之前,孕妇会喝下秘药,待得孩子生出来,血液与独特的药方混合会有反应。

“他能活到现在,有可能不是那老儿的儿子,却必然是殷氏子。”小怀王越来越虚弱。

早年他的身子就已经被祸害得厉害,本就不算康健,此次中毒即便已经解了,五脏六腑也衰败得不成了。

他觉得有些荒谬。

苦心筹谋报仇这么久,甚至比纪忱江还要久,却死在如此可笑的谎言里,别说报仇了,他这辈子就是个笑话。

“大睿迟暮,我那几个义子,其实也并非帝王之才,我知你不愿成为新主,可你看,皇庭里竟然会发生如此可笑的事情,谁坐江山,都不如你自己。”小怀王越来越虚弱,难得与纪忱江说了掏心窝子的话。

“我父王想过要斩尽沉疴,却死在了先圣手中,殷氏不成了,纪家当年也有机会成为江山之主的,不过是为了百姓,主动退让一步。”

“若你不愿,怕是要辜负了你家先祖的退让啊……”

直到小怀王咽气,纪忱江也没应下他所请。

有些事并非他想不想就可以,他知道自己没有胸怀天下的仁慈,救不了天底下的万万百姓。

小怀王的尸体被义子和幽州墨羽卫含泪带走,纪忱江送他们离开的时候,见到了南地送信来的数个精卫。

八月里益州已经渐渐有些凉意了。

纪忱江近三个月没收到南地来的信,也顾不得为小怀王感叹,看到傅绫罗熟悉的字迹,顾不得旁边卫明和乔安的来信,立刻拆开。

卫喆在一旁伺候着,每次看完信,王上都会有吩咐。

可这次,他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王上开口。

一抬头,卫喆就见自家主君面无表情,稳坐洞口的矮几前,正慢条斯理喝茶。

饶是卫喆这种不爱动脑子的,都立刻紧张起来,“王上,是不是南地出了问题?我阿兄他们还好吗?”

不会是死了吧?那阿棠呢?宁音呢?!

卫喆紧张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纪忱江慢慢抬头,“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你说有问题的!”

卫喆深吸一口气,字正腔圆大声道:“王上,您端的是空茶杯啊!”

到现在,王上也没发现里头是空的,说话功夫还在‘饮茶’,还往下咽,咽啥呢?

这能不吓人吗?

纪忱江低头,轻咳几声,想放下茶杯,竟然失手摔到了地上。

他整个人都是麻的,只能看到心里阿棠写的,已有身孕三月余。

三月余?

他离开定江郡半年了啊!

他头上是不是有点绿?

哦,是六月初送出来的信,那没事了。

他猛地站起身,低低骂了声就大跨步往外走,没事儿个屁,事儿大了!

天下乱了,他家阿棠怀着孩子,南地还有新圣送过去的公主,要是有个万一……艹!

他抹了把脸,急匆匆往外走,都顾不得跟卫喆解释。

没有万一,他必须得立刻赶回南地!

“王上!王上!您等等,到底怎么了?”卫喆在后头追,难得话多了点,傅绫罗的信被纪忱江捏在手里,他也看不到。

几个精卫也抖着胆子追在后头,“王上,南地有异!您先看完再做决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