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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方惟彦还是低头没说话。

似乎一遇到蜜娘,他脑子转的就没那么快了,他好恨自己这样。又觉得难怪她前世圣宠不衰,真是天生能吸人魂魄之人,饶是他都不可幸免。

蜜娘见他这样,也不逗他了,只道:“我知晓你的心意,也多谢你来看我。我们就坐下说说话吧,其实听到你考中了,我这心就踏实了,你就不必再熬了。”

这话说的实在,方惟彦也顺道坐下:“是啊,下个月就是会试,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若是熬过了还好,若过不了,也还是得熬。”

多少人就是这样熬过来的,哪一个人不是如此,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男子若无功名立世,妻儿都会受到欺负。

蜜娘暗自点头,方惟彦的心态还是比阮十一强太多了,阮十一也不过就考了两次,已经灰心丧气,听周氏说学起来反而心不在焉,晚上还总是做噩梦。

不过,蜜娘还是劝他:“反正下个月才考,你只能松快这几日了,就别想科举的事了,等松快完了,再安心参加会试。”

其实二人终究还不是很熟,蜜娘把他之前送来的书拿起一本出来,向他请教了几句,才恍然:“原来如此。”

方惟彦看她这样正正经经的,也很上心的教了一炷香的功夫,蜜娘才道:“我看外边宴席要开了,你且去吧,若是让他们等着就不好了。”

说完不拖泥带水的走了,只剩下方惟彦有些怅然若失。

他觉得自己太不解风情,也太不会讨小姑娘喜欢了,所以蜜娘才会如此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蜜娘其实很满意方惟彦这样的表现,要是他太油滑了,反而让她觉得这个人不诚实,这样也挺好。

今日是阮嘉定的好日子,他虽然想表现出谦虚来,但所来之人都热情的很,阮嘉定也喝了不少酒,作为准女婿的方惟彦也在一旁吃酒,往来者多羡慕他有如此佳婿,十九岁的举人也不多见啊。

年过完,湖广不少举子也来府上拜谒,阮嘉定上衙时便让隆二伯和阮十一招待,都是读书人,往来自在,阮家又很客气,来者都送上十两银子作为见面礼。

因为阮嘉定升官,俸禄多了,定二奶奶在人情往来方面向来大方,从不抠搜。

丈夫官位升了,比起什么嫁妆多更拿的出手,就像计春芳虽然嫁妆多,但父亲商户出身,还是矮其他嫂子们一大截,虽然样样周全还被人诟病。

所以这也是定二奶奶虽然知晓陶家家风好,陶夫人是难得的婆婆,但商户人家,也无读书种子,女儿嫁进去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平头老百姓,出嫁前姑娘家区别不大,出嫁后,区别可就大了去了。

自古夫荣妻贵,像她本是孤女,就因为丈夫出息,本家嫡支都不敢小瞧她。

现下女婿已经是举子了,若中进士再为官,女儿嫁过去就是官夫人。

虽说方家乃侯府,一入侯门深似海,但女婿有官身,在家说话声音都大,这样女儿的地位也会高。

这样的话以前定二奶奶方在心里,但女儿即将及笄,她得一一告知。

蜜娘听了她娘的话,很是赞同:“虽然咱们不爱慕虚荣,但如果能找好的,为何要就差的呢。”

“你说的是啊。哦,对了,我前儿去公府拜年,看到四丫头回娘家了,她神色可不算太好,正跟二太太跟前哭呢,我听说是南平伯世子太过风流,她一介填房镇不住场子,那些妾侍通房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定二奶奶是听的心有戚戚焉。

她家没妾侍,蜜娘生活的这么单纯,日后可如何是好?

蜜娘却道:“以四姑娘的性子而言,没什么大能为,她才该进宫,身份在那里,相貌平平无奇,性子碌碌无为,也不会有什么宠爱,反而在宫里还没人惹你。”

这世上最不被针对的人就是平庸碌碌无为之人。

偏范玉真这样的姑娘,本是七窍玲珑心,除了身子骨有点虚,其余时候都很不错,做大家主母反而能撑场,相貌也够好,即便嫁给风流人,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母女二人叹了口气。

及至会试,方惟彦会试中了第八十名,之后殿试联捷,以二甲头名得以赐进士出身。

“方惟彦真是可惜了,妥妥的状元之才,只因元辅要扶持自己的儿子,让他从一甲掉到二甲去了。”

“元辅还真是偏私。”

“就是,这张敖是元辅之子是状元,探花是吏部左侍郎李覃的儿子,榜眼则捡漏。”

都知道殿试考官要以圈尖点直叉五等来标识试卷优劣,当时殿试呈上来的十份试卷,读卷官在读卷时,第一轮判方惟彦第一,第二轮则是第四。

最后,永隆帝亲口道:“元辅为政之肱骨,朕照顾元辅之子应当。”

故而张敖被提到第一,至于方惟彦就到第四了。

也就是二甲头名,赐进士出身。

这并没有出乎方惟彦的意料,元辅张炜此时正受宠幸,威势比皇帝还大,皇上也很给他面子,至于李覃因为和张炜是乡党,其子李冠也才名俱佳。

但东安侯简直欣喜若狂,徐氏更是与有荣焉,方惟彦本人倒是很低调,进了翰林院做庶吉士。

这辈子好像除了娶阮氏,其余都没怎么变,尤其是看到进士登科录上写着都是一样的,见第一行就写的是方惟彦贯锦衣卫军籍浙江绍兴府会稽县,顺天府学生,治易经字季英行四,年二十,正月初六生,曾祖灵,追赠太子太傅,祖父已故东安侯,父汝霖东安侯,再有前母阮氏,母徐氏。

另有一行,写着祖慈下,附上一书兄京卫指挥使司镇抚惟昌,二兄惟时,三兄仪宾惟钧,五弟惟钧,这些都是前世耳熟能详的,只有最下方写的是聘阮氏,这和前世不同。

当然,他自个儿忽略了他前世是二甲第二十名,这辈子是二甲头名。

只记得前世是娶董氏,这辈子写的是聘阮氏。

蜜娘当然也很为方惟彦高兴,家中也正式开始筹备她们的婚事了,采购婚嫁用品,都是阮十一去办的,本来定二奶奶是想让隆二伯去办,但他主动请缨,定二奶奶只好应允了。

置办嫁妆准备的是一千两银子,她们都不是那种虚张声势的人家,蜜娘也不希望为了嫁妆掏空家里。

但周氏和阮十一添了五百两,他们夫妻俩在京中换籍读书,又靠着阮嘉定的身份开铺子,受阮嘉定夫妻照拂颇多,这点钱根本都不算多。

再有公府添妆,还有阮玉信的爹尚四伯本在江南经商,儿子在阮嘉定身边跟着他在六部当差,他不仅添了八百里,还亲自带着阮十一为蜜娘置办嫁妆。

就在阮府紧锣密鼓的准备婚事的时候,关蕙卿也顺理成章的开了脸,不过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只是在家里摆了几桌酒。

李夫人当然也有自己的考量,妻妾失和这是最不成的,至少不能让外人看笑话了,李冠如今是探花郎,吴氏妥协,没从中生事,她也要给儿媳妇这个脸。

吴氏因为上次生产后,她本人又有些着急,时常行经完刚过就行房事,以至于经期回潮,得了落红之症。

现在关蕙卿宠爱非常,她也不是别的婢子小妾,而是李冠青梅竹马,是正经的二房,吴氏都不能把她怎么样。

殊不知关蕙卿也有她的郁闷,虽说她如愿和李冠厮守一起,但是她是妾侍,还得时常去站规矩,她用的什么都是吴氏给她的,按着月例领钱。李冠并非真的宠妾灭妻,他虽然宠爱她,但是和吴氏也有情分。

期间吴氏为了拢住李冠,也把陪嫁丫头开了脸拢人,也逐渐对李冠的情死心了。

她开始一心一意调理身子,但关蕙卿居然在她之前有了身孕。

比起吴氏的劳心劳力管家,关蕙卿每日就是吟诗作赋,李冠私下还贴补她,她除了等李冠过来就是歇着,看起来比吴氏更文弱的她居然有身孕也是稳稳当当的。

定二奶奶就教女儿:“你进门后,千万别抢着管家,这管家三年猫憎狗嫌,你看那关蕙卿为何有孕那么快,就是不操心,你吃再多的补药都比你心宽来的强。”

蜜娘失笑,旁人关心的是李家妻妾斗争,她娘倒好,关心的是人家怎么有孕。

“好,我知晓了。”

她只好应承。

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出嫁了,在家里待的日子一天少过一天。

十一哥已经从江南回来了,定二奶奶和周氏带着蜜娘看嫁妆,一共六十六台,这已经是花费了家人所有的心血了。

蜜娘亲自出来谢过阮十一,阮十一摆手:“快别这样,都说一家子人,何必说这些。再说了,定二叔自小就待我好,当年没有定二叔我连秀才都拿不到,如今能在京里见世面,已经比以前强不少了。”

他这出去走了一趟,倒是整个人似脱胎换骨一般。

定二奶奶笑道:“这还不够,你叔叔私下跟我说你样样都好,你若能做官,就是个好官,这天下多个好官,就少一个贪官,岂不是好事。你也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若是真的不成,只要上副榜,咱们就进国子监,你叔叔再去吏部找人,怎么着也能做官,你看容先生不就是如此吗?所以别灰心。”

男人都希望走仕途,但仕途不好走。

可定二奶奶也只好这么鼓励他了,因为实在是也不知道如何说了。

总不能看着阮十一一直这么痛苦吧,一点盼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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