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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说长石?”苏安笑着问,“莫非是因为你上次将那条红鱼给扔了,长石就记恨上你了?”

玉琼低声:“我不知道。”

上次落水,玉琼的确没看到是谁推自己下水,但他被长石救起来时,却感到中途有两次长石按着他的脑袋想把他埋在水里。

玉琼先前只以为是错觉,这会却莫名将这件事想了起来。他咬咬牙,大着胆子告诉了苏安。

苏安思索片刻,“白日里你见到老太监的那一幕,真的没有旁人看见吗?”

玉琼赶紧摇摇头。

“但我想,即便是没人看见,明日里也会有许多人跳出来说看见你与这老太监有交情了,”苏安缓缓道,“他们会说你认识这老太监,与老太监有仇,于是才痛下杀手。等警署的人一来,在你屋里找出这么多的东西,我怕你是百口莫辩。”

“即便是证明了不是你杀的人,”苏安幽幽叹了口气,“怕是也会有人跳出来和我说,‘叶老板,您瞧瞧,自从玉琼来了后玉生死了,这又死了一个人。玉琼明摆着命犯煞星,您为了我们为了戏园子着想,也应该把他赶出去!’。”

玉琼吓得连打了两个冷颤,又无声哭了起来。

苏安喃喃:“是谁对你有这么大的恶意呢。”

又开玩笑地道:“瞧瞧你这一波三折的命,都像是戏文里的苦命人了。”

长石是前些年江正荣给苏安的人,素来老实听话,苏安用他却也防着他,粗活累活交给长石,自己身边跟着的是丫头春桃。

玉琼三番四次的遇害,每次都死里逃生。若说是江正荣真想要他的命,但结果却还是长石把玉琼给救了上来。

虽然救得心不甘情不愿。

苏安起身坐在桌旁,闭着眼睛,烛光打在他瓷白脸庞上。

上个世界中,他曾经问过楚特助一个问题。

“——你知道自己做过多少伤害我姐姐的事情吗?”

楚特助回道:“我知道。”

“我做过很多错事,”楚特助悔意深深,“那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雾里看花,每一次伤害你姐姐的缘由我怎么也想不起来。甚至是我的父母……我是老家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他们那会是怎么知道我和苏青的事的?我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闹过来了呢?”

楚特助的父母在偏僻的农村,他们却得到了程苏青怀孕的消息,并用非一般的行动力和效率直接追到了楚特助的学校里。

裂缝就此插在两人之间。

苏安想到了程苏青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他就像是言情小说中的男主角。”

火苗“啪嚓”一声亮起,连接了上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的思绪。

苏安缓缓睁开眼睛,认真看向玉琼。

玉琼长着一副美人胚子,他应当出身不凡,却中途被拐,嗓子被毒,命运凄苦。

程苏青也是这样,或许本该幸福,但命运却走了歪路。

如果,苏安心里想,如果。

——如果把这一个个世界当做一本书看,把程苏青和玉琼当做主角看。

——楚鹤的任务,是不是就是破坏他们原本的命运线,让属于世界之子的他们陷入深渊。

寒意窜上头皮,苏安撩起手臂衣袖,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他静默良久,缓缓露出个笑。

愉悦地起身,朝着玉琼柔声道:“玉琼,收拾东西,今夜和我离开晋城。”

*

苏安带着玉琼连夜赶到了港口。

他们到的时候天还未亮,微光罩在头顶,河水还是波光粼粼的模样。

于公,叶苏安捅了贺长淮一刀,叶苏安不相信贺长淮当真不会追究他,玉琼这会儿就是叶苏安手里的王牌。若是玉琼真的出身非凡,那么他对玉琼可有着救命之恩,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更不用怕贺长淮了。

叶老板向来是个果断的人,说走就走,没什么可留恋。

于私,苏安想做个小实验,试一试楚鹤是什么反应。

寒风骤起,叶苏安最后看了一眼笼罩在薄雾下的晋城,义无反顾踏上了船。

青石板上水雾成了露珠,大船靠港起航,一车车货物往上面垒着。苏安和玉琼分别上了两艘船,一艘往北去,一艘往南去。

玉琼和北方有渊源,回到北方没准能找到自己的机遇。苏安想看看在这种情况下,楚鹤打算怎么办。

他是打算去追苏安,还是打算去追玉琼阻止其北上?

船只缓缓远离,苏安站在湿漉漉的甲板上闻着鱼腥味,幽幽看着岸边。

贺长淮现在应该躺在医院了吧?

不知道他怎么样。

应该没有捅到肾吧?

岸边突然嘈杂起来,黑色的别克轿车穿过人群疾行到岸边,如一道尖头利剑一样劈开千军万马。

苏安心跳倏地加快。

轿车停下,副驾驶下来一个人恭敬地打开后车门,苏安的眼睛紧紧盯着,秒钟如海浪翻滚了两下,贺长淮走了下来。

他披着厚厚的大衣,脸色苍白,眉眼之间阴郁深沉。

贺长淮腰腹处的衣裳微微透着血色,伤势瞧着很重,应该重新崩开了,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还要来得骇人。他缓慢地在港口岸边和船上移动着视线,苏安下意识要往后一退,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贺长淮在下一秒直直朝他看来。

两人对上了视线。

苏安呼吸一窒,贺长淮的目光如同四面来袭的牢笼,逼仄压迫,没有给他可逃跑的空间。

但他们明明中间已经隔着几十米的海陆距离。

贺长淮皮鞋上前一步,脸色更为苍白,他朝着苏安张了张嘴。

苏安好像听到了他在说什么。

——跑吧,叶苏安。

——你最好永远别被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