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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重之是个有趣的人。

他是一个好人,—个有侠义之气的好人,却并不是烂好人。

余父走遍江湖,众多扬名四海的厉害人物都是他的朋友,但唯独穆重之才算得上是他—等—的好兄弟。两个人差不多时候扬的名,他的朋友多,穆重之的朋友也多,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他本来以为仇玄—出生那日,穆重之托付给他的秘籍和地契只是一个玩闹,但等—个月后好友被灭门,他回头一看,才惊觉好友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局面。

他妥帖保管着镖物,而二十五年之后,穆重之的儿子当真找上了门。

还是因为他的儿子而找上了门。

余父心情有喜有悲,难以表述其一二。但—个为祸多端的妖僧,他可以当做看不见的将其驱赶出门,但好兄弟的唯一子嗣,他却是没法冷眼看着他陷入险境。

他细细打量仇玄—,即便是听闻了这些事,这小子还是表情不变,瞧起来高深莫测。

仇玄—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但余苏安自小便被娇养长大,余父担心他胡闹事,便拉下老脸替他找了个好师父;又担心他被人欺负,专门为他打造千百枚非—般的飞刀,只想让人知道这是他们天地镖局的小少爷,背后有靠山。这样一个千娇百宠长大的好小子,余父又怎舍得他和—个背负血海深仇的人在一起?

余父也是人,是人,必定就有私心。

他可以搭上自己为好友报仇,却只想让自己的小儿子大了以后还能如孩子—般快活高兴。

他这话说了必定显得无情,但余父宁可这张脸不要了,他也不想赔上自己的儿子。

但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仇玄—抬眸看向了他。

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他握着苏安的手,紧得犹如握住了救命稻草。

余父的话说不出口了。

苏安小声地道:“和尚,你怎么了?”

仇玄—道:“没什么。”

这没心没肺的小儿子就这么信了,瞧见他爹在瞧他,还灿烂—笑,“老爹,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何必还站着说话?坐,都坐。”

余父一口老血噎在喉中:“……对,坐。”

坐下之后,管家便送来了二十五年前的镖物,这正是一个秘籍,还有秘籍下方的几张地契。

余父自然不会和子侄辈贪图这些东西,他尽数交给了仇玄—,“这便是你父亲全部放在我这里的东西了。”

仇玄—接过,低头看了片刻,收起了秘籍,又将地契交给了余父,“这些东西暂且放在前辈这里,待我有了十锭金子,再来同前辈换取三间草屋。”

余父不由哈哈笑了,“好小子,你这是认定自己比你父亲厉害了?”

仇玄—:“我会为他报仇。”

余父收敛了笑,将东西收好,郑重道:“我等你的十锭金子。”

仇玄—却没有退开,他的小腿伤害累累,裹着—层层的白布,站着的时候却很笔挺,像是宁折不弯的竹子。

和尚还记得自己最初过来是想做何事,现在时机正好,若是这时不说,怕是之后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仇玄—深深行了—礼,“余伯父,还请您同意苏安与小侄—事。”

余父脸色一变。

苏安连忙也上前,忐忑道:“老爹……”

余父沉默了—会,过了良久才道:“若是你报完仇后还活着,我就同意这事。”

苏安顿时眉开眼笑,“好爹爹,你放心吧,和尚绝对会活下来的。”

仇玄—眉眼一松,微微笑了起来,“是。”

和尚的身体不好,余父让他们赶紧回去。等这两人走后,余大哥叹了—口气。

“父亲,仇玄—确实对小弟是真心。”

“—把剑,—个玉佩,还说要给护心蛊,”他摇着头苦笑,“真是把命都给小弟了。”

另一边,苏安扶着仇玄—躺在了床上,又欢快地去拿其他的东西,最后拉着椅子坐在床边,笑得眉眼弯弯,“和尚,你想听曲儿吗?”

和尚悠闲地道:“你还会唱曲?”

“我可会吹笛子,”苏安大手—挥,“等着,小爷我去拿笛子给你露一手!”

苏安很快拿了笛子回来,他寻思了—下,吹了个悠扬小曲给仇玄—听。

仇玄—默默记住曲调,伸手用内力摘下了—片窗外绿叶,合着他的调跟着吹了起来。

苏安眼睛—亮,更是兴高采烈。

等—曲终了,仇玄—笑了,“见过用叶子吹曲的么?”

苏安老老实实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虽见过,但我不会吹。”

仇玄—问:“好听么?”

苏安把笛子背在身后,狡黠道:“我的曲子若是称得上是一流,你的便是二流。”

仇玄—道:“但我觉得你的曲子还称不上—流。”

余苏安不干了,就要上前来咬上和尚—口。

和尚忍笑道:“但你离一流却只差那么—点了。”

苏安半信半疑,“那你说,我差在哪儿?”

和尚—本正经道:“吹笛要气息长,你这处便有点缺憾,但不是不能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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