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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燕折?”

耳边传来叶岚君的声音,可燕折的眼里却没有她,直直看向距离十几米的主卧门口。

白涧宗就在那里。

燕折站起身走过去,直到距离轮椅前半米停下。

白涧宗抬眸,问:“想起什么了?”

燕折紧紧抿着唇,脸上全是泪水,好像委屈到下一秒就要死掉。

“……”

因梦而起的闷气瞬间散了,白涧宗指尖微缩,难得耐心问:“为什么要一直说‘那不是你’?谁不是你?”

燕折不说话,只有眼泪一直掉。

对视两秒,白涧宗蹙起眉头,操控轮椅往前驶了半步,将燕折拉进怀里:“别哭得这么……”

他停住,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我没说过嫌你吵要把你嘴缝上的话。”白涧宗说,“你可以哭出声。”

“我在这里。”

“谁都不能控制你。”

“你可以哭出声。”白涧宗又重复了一次。

闷在他颈间的人一颤,半晌,终于溢出了一丝抽泣。虽然微弱,但两个月以来史无前例。

白涧宗一手揽着燕折的腰,一手轻抚背部:“就是这样……”

燕折带着哭腔控诉:“您只说过,再叫您的名字就缝上我的嘴……我建议您给我手机装个定位的时候,也不许我说,还说我再说奇怪的话就缝上我的嘴……我没有说奇怪的话,那明明是话……”

“……”

白涧宗忍了,没出言嘲讽。

燕折的眼泪打湿了白涧宗的衣领:“您是缝嘴怪。”

白涧宗:“……你清醒吗?”

燕折哽咽道:“您放心,我就算不清醒也不会掐您脖子的。”

白涧宗忍了又忍,合理怀疑燕折是故意在催眠结束、哭得不能自理的时候跟他算这些账,好让他不能反驳。

“我困。”

“……”白涧宗深吸口气,移动轮椅来到卧室床边。

燕折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被白涧宗抱上床,虽然腿不能动,但白涧宗的手臂非常有力,动作也还算温和。

仿佛瘫痪的不是白涧宗,而是他。

可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动,四肢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一片浑浊。

他好像还沉浸在属于这具身体的痛苦回忆中,又好像已经抽离,混乱的思绪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之前几次昏迷的时候,白涧宗肯定没这么温柔,大概率直接粗鲁地把他扔到床上,就不管了。

“您……”燕折吸吸鼻子,脸已经哭花了,“您陪我一起睡。”

“……”白涧宗缓缓道:“你是来挑战我耐心的?”

燕折用哭红的眼睛看着他。

三分钟后,白涧宗躺在了燕折身边。

燕折翻身,捞过白涧宗的一条手臂环住自己的腰背,头枕在白涧宗的腋窝上方,贴着胸膛闭上眼睛。

“您也睡,晚安。”

“手、拿、出、去!”

燕折睡着了。

真睡着了,没装。

白涧宗气得头疼,他试图把燕折钻进自己衣服里的手扔出去,但只要一有这个动作,燕折就有转醒的架势。

叫他处处投鼠忌器。

手机响了声,燕折这倒是没反应,但不给摸腹肌就立刻醒。谁惯的臭毛病!

白涧宗忍受着腹部的手,面无表情地给手机调到静音,盯着燕折头顶半晌后拿出手帕给燕折擦掉泪痕。

随后,他才打开叶岚君发来的消息。

叶岚君:虽然燕折表面很主动,但他潜意识是抗拒回忆那几年的。催眠治疗的前期引导就花费了一个多小时,中间也不是非常顺利,他应该回忆起了一些印象深刻的场景,但未必会对你有用。

什么记忆能九年过去,也依旧印象深刻呢?

自然是疼痛。

而那四年,燕折最不欠缺的感受应该就是疼痛,相关记忆可能多到数不胜数。

叶岚君:但催眠过程中他全程没喊过一声疼,只一直掉眼泪,也不哭出声,这些大概都是被“规训”的结果。哭喊会受到更猛烈的殴打,时间久了,自然就不敢发出声音了。

可这很难。

人类哭的时候会发出声音看可是来自人体器官的本能啊。

白涧宗早猜到燕折哭的时候从不出声的原因,因此并没有太意外,只是脸色一沉再沉,眉眼间的阴翳越来越深。

白:他说“那不是我”,什么意思?

叶岚君:目前我认为这是他对过去的一种逃避,也是PTSD的一种,抗拒并回避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否定自己曾是受害者,并通过遗忘来构造一个并没有受到伤害的人生。

“……”

缩在臂弯里的燕折不安地动了动。

白涧宗手臂一收紧,燕折就感觉到安全感似的,顿时不动了,乖乖睡熟了。

……睡着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醒的时候有多欠。

白涧宗安静了很久,他编辑着消息框,难得删删打打,但到最后,也只给叶岚君发去简洁的一句话。

白: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是燕折,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叶岚君:?

白:他觉得我们现在所属的世界是一本书,而他是看过这本书且穿到这本书里的人。

叶岚君:……???

白涧宗面无表情地单手打字:如果你有办法治好他那最好,如果只能建议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那我也建议你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立刻删掉这段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