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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有存货。

“老师,我写过一些诗词鉴赏,之前有编辑与我约过稿,可以作为合集出版,但是是C类出版社约的,而且我篇幅也还不够。”盛夏冷静分析。

她之前就想过,等高考完了好好整理,再添加一些内容,然后再投稿。

付婕发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学生,真是个宝藏,“有多少?”

“有三十几篇,一篇在2000字左右,大概,有六万字吧?”

“天呐!”付婕大喜过望,虽然字数还不够,但是,一个高中生,写了三十多篇诗词鉴赏,这已经足够惊喜,“如果再写够字数,你需要花多长时间?”

盛夏细数,“一篇,晚上回去两小时到三小时能写完,加上修改,大概一个月。”

一个月,时间很紧。满打满算4月底能出,但是,太紧了。

付婕迟疑了。

虽然这速度已经是别人望尘莫及,但是最终能不能出,是个问题。耗费如此大的心力,在这个时候无异于是赌。

要知道这个时间用来巩固和复习,相信也有不俗的效果。而且,盛夏目前的学习成绩不算稳定,跌出一本线也不是没可能,如果因为要满足自招条件,最终没过一本线,那也是做了无用功。

“很冒险。”付婕总结。

盛夏眼眸带光,温柔却坚定地说:“老师,我想试一试。”

付婕对上盛夏的眼,忽觉自己以前说得不对。眼前的女孩,她不是茉莉,她更像枯枝开花的雪柳。

金贵,却也强韧,一经绽放,久盛不败。

“好,我给你联系出版社。”付婕应下。

“谢谢老师,对了老师,有些出版的核定标准不是上市,是定稿获得书号,您可不可以帮我问问河大招生的老师,他们在这一块到底怎么核定。”

付婕惊讶于盛夏对这方面的了解,说起来头头是道的,整个人从容自信。她点点头应下来,“那你……”

付婕话还没说完,楼梯口闯出一个身影。

当真是闯。

少年似是急吼吼奔上来的,到了顶差点没刹住车,整个往墙上撞,他用双臂挡了挡,身体才弹回来,然后四下张望。

看到盛夏静静坐在那之后,少年松了口气,喘着粗气走过来,掐腰站在桌边,“你乱跑什么,行啊都能一口气上五楼腰不酸腿不痛了,不知道上楼容易下楼难吗?一会儿下课到处是人,摔一跤再瘸两个月?”

盛夏呆愣愣地看着发火的张澍。

他,又是发什么脾气啊?

付婕笑盈盈,看着风风火火的少年,打趣道:“张澍,看见老师不会打招呼的?”

“老师好。”张澍从善如流,语气听起来却敷衍极了,眼睛也是不带动的,一瞬不瞬地看着盛夏。

这时,二十二班的抬头鹅多了起来,大伙伸长脖子张望,勾肩搭背窃窃私语,脸上的表情就俩字:看戏。

韩笑咧着一口大白牙,冲张澍比了个大拇指……

付婕叹气:“行了,你俩下去吧,别搞得我们班人心浮动。”一个个的磕疯了。

“走不走?”张澍看着不动如山的少女。

盛夏迟疑地站起来。

两个人往楼梯口去了。

张澍在她跟前蹲下来,稍稍回头,“上来。”

“我可以自己走的。”她最近都是自己上下午托的楼梯了,他又不是不知道。

“快、点!”他像是失去耐心。

盛夏看着眼前结实的背,莫名地,鼻尖泛起一阵涩意。

积蓄了好几天的情绪似乎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对她的关心,有时候真的,太过头了。已经不是她一个人会误会了,似乎从校运会开始,她就不断接收到周围兴味的视线、调侃的言语。

盛夏虽然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有过几段被喜欢、被撮合的经历。

刚开始她还会有点反应,几次以后就麻木了,只当没看到、没听到。

毕竟聊骚和造谣都不需要成本。而回应和反驳,却都耗费心神。

她不想为这样不确切的东西付出她本就不够用的、宝贵的精力。

可是他的一些言行,又总让她迷失、纠结。

从滨江广场回来那天,她感觉与张澍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人与人之间真正变得熟悉,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拥有彼此的秘密。他陈述他的家庭,向她传递一种共情——她有的压力,他也有过,也曾经被困扰过。

她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心口的钝痛,也积蓄了改变现状踔厉进取的勇气。

那一刻她深刻感受到自己与他的亲近。

那天之后,他们简单的同桌关系,似乎被戳了一道口子,彼此在洞口谨慎观望,小心试探。

进不得,退不舍。

她知道,这个阶段,叫做“暧昧”。

然而近来,张澍似乎想要亲手堵住这个洞,他在率先后退了 。

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他真正喜欢的人,终于对他主动了吗?而他,在纠结吗?

盛夏在这方面不够通透,但是足够敏感。

她能够感觉到,他好像,是有点喜欢她的;但是好像,又不够喜欢。

至少,可能比不上喜欢了好几年的人。

所以他有时候凶巴巴的,有时候又,对她很好。

盛夏看看自己的腿,是因为它吧。

是因为男生骨子里对弱势的保护欲,是因为他对她的亏欠,在这样的土壤下,萌发的,短暂而肤浅的情愫吧?

很快,她就痊愈了。很快,这个学期就结束了。很快,他就不会这么纠结了。

很快,她的一点点小火苗,就熄灭了。

可是,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有点贪恋,他照顾她的感觉。

等她的腿彻底好了,也许就再没有什么机会让他背了吧?

盛夏纵容自己,缓缓趴上宽阔的脊背。

他走得很稳,盛夏两手紧紧搂着他的脖颈。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上课,楼梯空寂无人。

楼梯是室外环形的,栏杆之外,视野开阔,一步一换景。

她在他背上,把五楼的、四楼的、三楼的、二楼的风景,一一看遍。

天已经黑透了,远处灯火辉煌的城市、波光潋滟的江水,近处被路灯氤氲的香樟大道、被地灯点缀得如同苍穹繁星的草坪……尽收眼底。

每一帧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美得让人恍惚。在或深或浅的景深里,他的背,是永恒的焦点。

这风景,盛夏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快要到一楼的时候,盛夏鼓起勇气,轻声问:“张澍……”

少年脊背一僵,有一阵子没听她那么温温柔柔地叫他的名字了。

“怎么?”他语气也温和下来。

“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的腿快点好?”

“废话。”他回答。

盛夏虽然知道,他的回答没有其它的意思,是满满的祝福。

可还是莫名地心口一阵一阵的收紧。

她之前知道,喜欢,可能不是一种美妙的情感。

但是她没想到,是这样酸涩的味道。

不能这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