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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潇南道:“这条路在地下。”

温梨笙心中一凛,瞪大眼睛问:“世子是说,他们挖地道过来?”

“不错,这是一项极为庞大的工程,但若是挖通了地道,诺楼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的越过剩下两道防线,直接深入沂关郡的腹地,轻松夺下北境所有城池,届时再与本族里应外合,便可不会吹灰之力的夺下北境一带。”

温梨笙并不懂打仗之事,但她也知道这些兵防就如豪猪的刺,坚硬无比极其锋利,要想宰杀豪猪,则会先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但若是越过这些刺从豪猪的腹部进攻,那杀起来则极为简单。

诺楼的计划便是如此,若是他们真的挖通了直通沂关郡的地道,占领北境,摧毁大梁边防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若诺楼真的得手,等消息传到奚京再派兵来抗敌至少也要两月,两月的时间足够他们占领小半江山,到那时候再抗敌就变得极其艰难,大梁的半壁山河都有可能沦陷。”谢潇南道。

温梨笙知道他完全没有夸张,因为前世谢潇南从沂关郡离开,带兵打到奚京也只用了半年的时间而已,虽然也有周秉文以及其他属下带领的将士从别的地方攻打,但这千山万水的距离仅用半年,等于说大部分城池直接不战而降了。

许多城池根本就没有作战的能力,兵临城下时只能选择弃剑投降。

一旦诺楼占领了北境,再往里推进便是非常容易的事了,几乎等于饿狼扑进了羊窝,这些异族将士跟谢潇南当初带兵完全不同,他们带着国恨又生来残暴,只怕所过之地皆是尸山血海。

那场景,简直是人间炼狱。

温梨笙没忍住打了个冷战,从心底漫出一股寒意,“所以诺楼国与胡贺梅三家勾结,就是为了挖这个地道?挖了十余年的时间?”

谢潇南将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将指头包裹在掌中,继续道:“十年前,他们的地道已近大成,挖到了沂关郡外将近百里之外,但被温大人发现此事,带人拿着火药将地道给炸了,后来他们改道继续挖,温大人又炸了一回,那次将山体炸毁一小部分,砸死诺楼将士数百人。”

“这条地道一旦被发现,基本等于无用,所以他们废弃了这条地道重新设计路线,重头再挖。”谢潇南说起此事的时候,面上带了些许笑意。

“居然还有这种事……”温梨笙是完全不知情的,想想十年前她也才七岁,正是爬树摘果的年纪,整天无忧无虑的,就只记得她爹整日都很忙,几乎见不到人的那种,所以她频频往风伶山庄跑。

“是不是咱们上次从川县回来时路过的那些山,其中有个山石大佛的。”温梨笙想起当时她爹说那座山也是十年前塌陷的。

谢潇南点头:“第二条地道由于温浦长的不断干扰,他们挖了将近十年,而今距离沂关郡不足五十里,五月我进入郡城联手温大人扳倒梅家之后,他们就停止挖掘了。”

温梨笙越想越觉得心惊。

许清川二十年前就因为查了一些事妨碍了他们,从而被他们报复险些丢掉性命,而她爹却带人直接炸毁了他们辛苦了好几年挖出的地道,这不得把人气得连夜提着刀看上家门?

然而这十来年,她爹却活得相当自在,最危险的一次可能就是沈嘉清被仇家追杀他挺身而出的那回。

温梨笙知道,这全都仰仗于风伶山庄的庇佑,只要沈家还屹立不倒,温家就没人敢动。

诺兰国的地道没有挖通,手还伸不到沂关郡,而梅贺胡三家哪怕是联起手来也是不敢招惹风伶山庄的,否则诺楼国的大计还未成,他们全家满门都可能被风伶山庄屠个精光。

温浦长联手风伶山庄扳倒梅胡贺三家,倒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颇为棘手罢了,且因为胡家大房有子嗣在朝为官,想动胡家二房也不容易,再且说就算是将这三家铲除,还会有别人利欲熏心胆大包天到与诺楼勾结,倒不如顺着这条杆放长线钓大鱼。

与三家周旋,治理沂关郡,暗中妨碍诺楼将士挖地道,这就是温浦长在沂关郡十多年来所做的事。

“那我爹为什么要做出是大贪官的假象呢?”温梨笙又问。

这问题也算是困惑她很多年了。

谢潇南对她的问题一一解答,十足有耐心:“当你在与人交锋的时候,你若表现得十分强大无懈可击,就会让对方小心翼翼,非常警惕,但若是你故意暴露一个虚假的弱点给对方,从而蒙蔽他们的眼睛,让他们轻敌。”

“这十年的时间里,梅家每年都会往温家送大量真金白银,温大人照单全收,与梅家往来渐密,给他们造成了一种被收买的假象,地道计划搁置两年之后,便又开始重新启动。”

温梨笙恍然大悟,她爹要做的并非是阻止这个地道计划,而是延缓他们挖到沂关郡的时间。

“那直接挖到北境之内不就行了?为何非要挖到沂关郡城内呢?”她问。

谢潇南修长温热的手指将她额边的碎发归到而后,摸了一下她的耳朵尖:“因为郡城的驻守是北境最多的,若他们在郡城外发起进攻,光是攻城就至少需要半月,届时边防将士会全部支援而来,他们没有据地,就等同于瓮中捉鳖。”

“啊,原来是这样。”温梨笙终于将这个铺了二十多年的“网”看明白了。

这张网由许清川牵头,温浦长接手织就,谢潇南收网结尾,牵扯了三代人,从探查消息到试探虚实,和后来的周旋阻挠,多达数百人投身其中默默无闻的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前世她是唯一一个身在其中却又置身事外的人,直到死都不曾知道当年沂关郡藏在暗处默默运作的网,恐怕就连沈嘉清,后来也知道这些事的吧,所以总将“郡守大人很了不起”挂在嘴边。

若不是重生,这些事情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吧。

温梨笙想着想着,就笑起来,谢潇南就将她抱在怀里,低头问:“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们很厉害。”他的发垂在温梨笙的颈边,有些痒痒的,温梨笙缩了缩脖子:“一想到沂关郡和大梁有你们这些人守护着,就觉得很开心。”

谢潇南神色黯淡了一瞬,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里,把人紧紧抱住,而后不动了。

温梨笙意识到不小心说错话了,触到了他的郁结心事,反手将他拥紧,也不再说话。

房中寂静了许久,久到温梨笙的肩膀感觉都被谢潇南的呼吸染热了,她差点以为枕在肩上的人睡着时,谢潇南才轻轻动了一下,抬起头在她耳朵上落下一吻,而后将她松开。

“给你安排的房间就在我寝房的隔壁,你若想看就让下人带你去,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直接告诉我。”谢潇南将图纸拉回原位,“我暂且不能陪你。”

“世子在纸上看什么?”

“我在找诺楼有没有可能设计第三条地道的路线。”他手边的一沓纸都是地图的细化,要一一比对地形再查阅当地典籍。

这是件很麻烦的事,因为乱挖的话,一不小心就会挖到什么山岩地下河,很容易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人财两空白费功夫。

贺家精通机括,但也对地势很有研究,在贺家的帮持下,诺楼国的第一条地道设计了五年的时间,设计第二条的时候由于已经熟练,所以才用了两年。

温梨笙并不关心自己住在哪里,总归不会差,她搬了个凳子坐在谢潇南的斜边上,然后自己也拿了纸笔:“我就坐在这,不说话也不打扰你。”

谢潇南默许她留下,低头又专心翻阅书籍。

温梨笙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眸光滑过他俊俏的眉眼,英挺的鼻梁和颜色浅淡的唇,来来回回的细细看了好多遍。

看了许久,她才低头随便翻了一本书,往纸上抄写,手腕累了的时候就抬头看一眼谢潇南,或者起身在屋中走走,动作很轻怕打扰到专心致志的他。

谢潇南会偶尔跟她说几句话,或是从书架上给她挑些书,剩余的时间里他都埋头在图纸里研究。

吃过午饭后才休息了一会儿又进了书房里。

温梨笙在谢府前后逛了一下,又去自己房间看,房中的陈设几乎与谢潇南房中的差不多,内阁的地上也铺了非常柔软的裘毯,甚至可能为了表现得像是姑娘所住的屋子,房中还挂了几个色彩温柔的木雕花灯和玉石珠帘,搭在椅子上窄榻上的绒毯也是杏黄和绯色,看起来极为漂亮。

温梨笙一眼就喜欢这个房间,在里面睡了个午觉。

醒来之后也无事,于是又钻进书房中,坐在谢潇南身边假忙碌。

一晃就到了晚上,温梨笙本打算跟谢潇南一起出书房的,但是谢潇南太能熬了,她都困得一直打哈欠,谢潇南还是一副精神十足的模样。

“困了就去睡。”谢潇南说。

温梨笙起初还想坚持一会儿,打了个瞌睡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谢潇南的手臂上,于是知道自己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便起身揉了下惺忪的睡眼,动作很流畅的弯腰在谢潇南的嘴边亲了一下,低低道:“世子爷,我先去睡觉了。”

谢潇南抬眸看她,而后一下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去,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才退开:“去睡吧。”

“你也早点休息。”温梨笙说完这句,就打着哈欠离开了,回到房中后在等下人抬热水的时候又睡着了,草草清洗完后直接滚入柔软的榻上,没一会儿就睡得沉沉的。

在谢府睡的第一晚,温梨笙一觉闷到第二日清晨。

她醒来之后在裘被里滚了一会儿,而后喊人打水洗漱,为了方便她起居,谢潇南还特地找了两个婢女,给她绾头穿衣。

温梨笙整理好之后出门,先是朝谢潇南的房门看了一眼,问了问门口的下人:“世子醒了吗?”

下人微微摇头。

思及他昨晚定是看到深夜,那边不打扰他睡觉,让他多休息一下,温梨笙自个转去了前院。

席路正在前院练功,乔陵在旁边看着,还时不时指点一下:“出剑慢了,有你这出剑的功夫,别人的剑早就飞到你脖子边上了。”

席路没有反驳,而是将招式重练了一遍,温梨笙看着颇感兴趣,兴致冲冲的过去:“我也要学这一招!”

席路笑了下,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温老大可能学不会。”

“学得会!”温梨笙想起当初在棱谷瀑的时候,席路耍的那个花剑,于是做了个姿势说:“还有那个转剑的花招,我也要学,你快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