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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砸临别之时,总是会无意识地谈起曾经,这不,楚旬揉了揉额角,率先说起了弱冠时他们出来吃酒时说的话。

弱冠之年的郎君,纵然满眼都是对仕途的抱负,可到底是血气方刚,偶饮酒时,免不了要议论几声,未来会娶哪家的娘子。

随钰便不必说了,长安谁不知道,宣平侯世子整颗心都搭在了沈家二姑娘身上。沈瑶过个生辰,随钰又是亲手刻玉,又是提笔写诗。

再不然就是将自己拾掇的人模狗样地往云阳侯府门前一站,找尽所有能找的理由,就为了见沈谣一面。

借口蠢得陆宴和楚旬谁都看不下去。

每回都是等到云阳侯脸都黑了,他才知道收敛。

再说楚旬,扬州楚氏,那也是百年的世家大族,其身份尊贵自是不必说。

楚旬十九那年看上了一个扬州瘦马,是个落魄的官家小姐,正想着破除万难也要把人娶回家,却被自己的堂兄捷足先登,纳了那女子为妾。

至此之后,便染上了一身烟火气。

二十岁的少年郎,要么动过情,要么动过欲,独独陆宴这人,对这些事一向嗤之以鼻,满眼都是他头上的乌纱。

一次随钰皱眉问他,“陆宴,你早晚都是要成亲的,难不成你真要闭眼睛娶啊?”

他怎么答的?

“长安水深,世家大族之间盘根错节,我不求门第多高,清白的书香门第上佳。”

门当户对的姻亲,也就是两姓之好,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若是找了麻烦的娘子,少不得要管一堆麻烦事。

所以陆宴择偶的第一条,便是——要省事,最好不要给他添麻烦。

随钰又问他,“那性子呢?”

陆宴答:“贤良孝顺、品行高洁,有容人之量,最好有手腕可以镇住后宅,立住事。”

随钰一脸不可置信道:“你挑来挑去,竟然喜欢这样的性子?”

陆宴道:“陆家的宗妇,自然要有些胆量,有些心机。”

能说出这话的男人,就是典型的心在外,而不在内室了。

最后楚旬实在受不了他这些言辞,拍桌子问他,“那样貌呢?”

陆宴堂堂正正道:“自然不能差。”

从现在回头看,陆家三郎的娶妻标准,怕是只有最后一条,算是守住了。

至于前两条……

看看他这一年来都做了些甚便知道了,为了娶沈三娘过门,还有他不算计的人吗?

随钰都替他脸疼。

夜露深重,酒过三巡,陆宴对随钰道:“大概何时回来?”

随钰忽然沉默,饮了一口酒,“年底吧。”

年底,万国来朝,提及此,无异于提起了沈谣。

陆宴的玩笑随便开,因为不出意外,沈文祁回京,长公主便要上门提亲了。可随钰的玩笑,如今却是一丝一毫都开不得。

他已娶妻,心里却有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人。

楚旬敲了敲桌角,低声道:“待会儿暮鼓该敲了,还是赶在宵禁前回了吧,来日方长。”

从红袖楼出来后,陆宴弯腰上了马车。晚风拂过,醉意上头,眼前莫名浮现了那哀怨的眼神。

明知近来保宁坊那边眼线众多,他还是没管住自己的脚,去了一趟沈府。

戌时三刻,他熟练地避开众人,进了沈甄的内院。

她屋内里灯火明亮,俨然还未睡下,他推开门的时,清溪正端着药,站在榻边。

沈甄倚着软枕头,闻声望去,立马坐直了身子。

低声惊呼,“大人?”

清溪手足无措地站在榻边,只好跟着颔首道:“奴婢见过陆京兆。”

陆宴从容不迫地走过来,接过清溪手中的药汤,不紧不慢道:“你先出去,我来吧。”

这久居高位的人说起话来一向气势逼人,以至于清溪把药递过去的时候,都未察觉这反客为主的无耻行径有多不妥当!

直到出门吹了吹凉风,才恍然大悟。

有人夜闯香闺,该出去的,怎么会是她呢?

陆宴坐到她身边,舀了一勺药汁,递道她唇边,“三姑娘这都病了快一个月了,怎的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