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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欲言又止地看了陆宴一眼。

“直说。”陆宴道。

“主子这么快就同长公主交代了,小夫人那儿……会不会有麻烦?”

“不会。”陆宴笑道:“母亲若真是不喜她,何必要去替她解围?”

他早就承认了,不是吗?

——

陆宴走后,长公主用食指抵着太阳穴,缓缓揉了起来。

刘嬷嬷在一旁劝道:“世子爷肯主动来跟您交代是好事,说明这孰轻孰重,他心里清明着。之前长公主不是还怕世子被外面的狐媚子迷惑了心智吗,如今看来,实在是多虑了。”

长公主“嘁”了一声,“他那些鬼话有一句能信吗?嬷嬷想想他从扬州回来都干了些甚!照他说的,年初就钟情于沈家那丫头,那他三月回来为何还要夜不归宿,整日留在那平康坊?”

“起初我就觉得怪,就三郎那等眼睛长在头顶的人,我给他选的良家妾他都看不上眼,怎么就能突然看上风月里的歌姬了。”长公主气得翻了个白眼,“还并非孟浪之徒……我看他简直就是寡廉鲜耻、放浪形骸!叫斯文扫地!”

刘嬷嬷试探道:“长公主可是觉得沈家那位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要真是狐媚子,打发了便是了。”提起沈甄,长公主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沈甄那孩子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别说是狐媚手段,那性子,怕是连慌都撒不圆。”

长公主抬眸看了一眼房梁,回想起来云阳侯夫人离世的那一年。那时她才多大,小小的身子裹着素缟色的麻服,哽咽着嗓子道了一句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算了算陆宴开始夜不归宿的时间,又算了算沈家出事的时间,忽然感觉有一股血在往头上涌。

过了片刻,刘嬷嬷又道:“世子爷对许家大公子下手着实是狠了些,老奴听人说,许家大公子就算是醒来了,也怕是不能有子嗣了。”

长公主想起许威,不禁冷嗤道:“他可是一点都不冤。”

刘嬷嬷抽了抽嘴角,“此事许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真查到世子爷头上来,该当如何?”

“若是连这点事他都做不干净,那京兆府尹也别做了。”

听这语气,刘嬷嬷笑道:“这么说,长公主是同意了?”

“不同意又能如何?”长公主眸光微闪,“方才该试探的话也都试探了,他什么脾气我这做娘的最是清楚。”

长公主起身,轻笑了一声。

能叫他护到这份上,想必早就将人放在心里了

——

每年夏季,一到汛期,不同程度的洪涝灾害的便会接踵而来,而元庆十七的年的这一场洪灾,显然应了葛天师摇头晃脑说的那句,一发不可收拾。

不只是黄河,汴渠、东北方向的永济渠,都一一受难。

黄河决口,河道南摆,连着几日早朝,工部同其他部门吵翻了天,治河的决策提出一个,否决一个,因着沈文祁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想担责任。

人人秉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治水之策也就迟迟定不下来。

黄河流域受灾的百姓越来越多,水灾遍及豫东、鲁西南等地,接连死了八千人不说,还冲毁了会河,漕运受堵,情况越来越危急。

百姓纷纷指责朝廷不作为。

可眼下工部那些人有几分能耐,成元帝心里也清楚,他们眼下提出来的那些决案,若真是实施了,无异于往河里白送银子。

成元帝深呼一口气,招了招手,唤来盛公公道:“去刑部大大牢,把那个葛天师,还是什么天师给朕找来!”

盛公公掐着嗓子道:“回禀陛下,是朱天师,葛天师已经被斩首了。”

“那就把这朱天师给朕找来!”

盛公公传消息出去,不到两个时辰,刑部尚书便压着朱天师来到了听政殿。

成元帝瞥了朱天师一眼,道:“你既然连国运都测得出,那朕问你,那这场洪灾该如何治理?”

朱天师直直地跪下,心道:这哪是贫道测的,这分明是那位陆大人测的啊!

显然,他并不敢把这些话宣之于口。

“你但说无妨,朕不治你的罪。”

朱天师额头点地,按照陆大人先前嘱咐的,诚恳道:“贫道能力有限,虽能瞧破一丝天机,但对治理水患,却是一无所知。”

成元帝的眼刀子直接戳到了他脸上。

朱天师立马又哆嗦道:“但是贫道瞧过了,大晋人才济济,这场水患定能安然度过。”

成元帝低低地“嗬”了一声。

人才济济。

今日早朝,大殿之上站满了人,个个穿着华服,头顶乌纱,却无一人肯亲去黄河治理水患。

成元帝拍案怒道:“好一个人才济济,你倒是给我说出一个人来!”

朱天师额间冒出了虚虚的汗,低声道:“贫道不知其名,只算得出……是个有罪之人。”

成元帝眼神半眯,沉思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