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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是傍晚时分,烛火忽明忽暗地映在她的脸上,就像是陆宴此时高低起伏的心跳声。

陆宴就没想过,他养着的姑娘竟然还要为香火钱发愁。

他低头数了数桌上的山水画,整整二十幅,目光骤暗。他们才回京城不过三日,这么多幅画,他大致猜得出,她应是打从一回来,就没闲着。

沈甄见他将自己的画拿在手里端详,忙道:“大人能帮我把这些卖掉吗?”

陆宴的表情微凝,他承认,她的画甚是不错,这些山水画每一幅都不落俗,画的多是他们去扬州时沿途的风光,经她的手,山间有雾,林中有泉,彩霞漫天,所有的东西都是活的。

可眼下这个世道,真正懂得风雅的能有几人,绝大部分人,都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就拿京城里那几位所谓的大家来说,他们的笔墨哪里值得上千金,可只要有贵人抬举,京中便有人捧场。

众人趋之若鹜,图不过是画上的落款而已。

就算她的笔墨还能卖出些钱来,但想拿卖画的钱请圆沉法师诵经,这便是痴人说梦了。云阳侯府的三姑娘出门礼佛,佛寺可以为她闭寺,但时过境迁,没有重金撑着,只怕寺庙里的知客僧都不会替她通传。

这些,陆宴自然是不会同她讲了。

“你需要钱,为何不同我讲?”他蹙着眉头,嗓音略有些沉重。

别看这男人表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打从心眼儿里,他还是希望沈甄能依赖他些,有些东西他尚且给不了,但有些,他亦是不会亏待她。

然而沈甄的想法却总是同他的背道而驰。

在她看来,她有手有脚,除了卖画,她还能制香,再怎么,也不会想到朝他伸手要钱。

所以此刻,沈三姑娘的眼里尽是抗拒。

陆宴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的画收好,然后道:“你的香火钱,我都已替你备好了。”

话音一落,沈甄便有些慌了,磕磕绊绊道:“不、不行。”

陆宴低头看着她,薄唇微抿,那股子不容置喙的气势又上来了。

“大人,这个钱不同于其他,这是我给阿娘祈福的钱。”沈甄拉起他的手,“都说心诚则灵,我白白用了大人的钱,是不会安心的。”

陆宴道:“你可知道这些画能卖多少钱?”

“能卖多少算多少,我心里有数的。”云阳侯府出事的时候,沈甄不知变卖了手上多少东西,若不是心里有数,她也不会一口气画上二十幅。

陆宴低头看了看她被墨汁蹭黑的小手,捏着她的脸,嫌弃道:“行了,跟我回屋洗手。”

“大人先歇息吧。”沈甄勾唇笑道,“我还想在画一幅。”

说罢,她便转身回到桌前,执笔,蘸了蘸墨。

陆宴皮笑肉不笑地盯了她半晌,见她迟迟不过来,他便走过去,单手握住了她的脖子,用淬了冰了声音道:“我说的话,你是听不见么?”

沈甄被人逮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立马放下手中的毛笔。

回到澜月阁,沈甄连忙盥洗了一番,躺到了他身侧。本来陆宴都要睡着了,却被她翻身的动作吵醒了。

他伸手探过去,发现小姑娘的身子正蜷着,“你月事来了?”

沈甄蔫蔫地“嗯”一声。

“何时来的?”

沈甄也没多想,便实话道:“今日午时。”

陆宴冷嗤道:“沈甄,你这便是自作自受。”她来月事向来虚弱,站在书房画了一天,她不疼谁疼?

沈甄被他训的背脊一僵,没敢出声。

但片刻之后,男人温热的掌心便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大人。”沈甄回头看他。

陆宴将她的头扳回去,低声道:“就这二十幅,你明日再敢动笔,我便把书房里的文具全收了。”

“我知道了。”沈甄恹恹道。

——

本来沈甄卖画凑香火钱这个事,已经让陆宴很受打击了,谁知第二天,大早上的,又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沈甄竟然把他在扬州给她买的一箱翡翠,估算了一下行情,立了个账目出来,六百贯的东西,经她的手,一笔一笔折算成了七百二十贯。

陆宴盯着眼前的一箱珠宝翡翠,和手里的账目,甚至都气笑了。

你说她傻吗?

但她算账算的比谁都清楚。

平时就跟没长心似的一个人,专门能给人弄的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陆宴如噎在喉,眉心连着两侧太阳穴突突地跟着跳,有一刹那,好似听见了一阵耳鸣声。

他忍着怒斥她的冲动,起身,面无表情地出了澄苑,顺便无视了她那声娇滴滴的大人,弯腰便进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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