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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婈看着他的眼睛。

不由心道:看来你是真愿意听曲。

她上辈子舞艺精湛,歌却唱的一般,最多是不走调,但这辈子为了入宫选秀,知道他喜欢听曲,便特意跟四月学了一首。

萧聿只见眼前人眉眼一弯,“臣妾会唱《霓裳谣》,陛下可听过?”

这是四月的拿手曲子。

萧聿喉咙滚动,“这倒是没有。”

殿中央炉烟袅袅,随春风散去。

佳人披罗裳,眉际月辉映,秦婈放下金樽,缓缓开了喉,音色婉转动听,如耳边轻语撩人心弦。

殿外的宫女太监们眼前一亮,可皇上的目光却一寸寸暗了下去。

曲毕,秦婈笑道:“陛下,臣妾唱的好听吗?”

萧聿点头,笑了一下。

皇上今夜毫无意外地歇在了景仁宫,虽然秦婈没醉,但酒劲起来,也难敌睡意,萧聿揽过她的肩膀,手掌在她肩上拍了拍。

萧聿缓缓阖上双眸——

乌云蔼蔼,京中一片阴沉。

永昌三十八年十月初三,丙申年戊戌月戊子日,嘉宣帝突然驾崩。

满京皆知先帝已病入膏肓,但究竟还有多少日子,楚后却瞒的格外紧。

戊子日的前一夜,楚后召集世家贵女及内命妇进宫赏菊,成王妃和穆家女等皆在其列,晚宴尚未用完,整个皇宫就已乱成一片。

那场春蒐后,嘉宣帝一卧不起,再加之燕王病逝,彻底打破三王抗衡的局面,楚后趁机把控朝廷,成王眼见朝廷势力迅速向晋王府倾倒,不是没起过反的心思,光是刺杀他就做过两次,可萧聿有个好岳父,凭军力,京中无能与苏家抗衡。

成王两次皆败。

当晚,苏景北亲自带兵将紫禁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等架势,便是街上的乞儿都知道要变天了。

楚后从奄奄一息的皇帝手中接过圣旨,敛襟坐于高台之上,睥睨四方,命太监当着天子近臣的面将圣旨缓缓展开。

这是传位圣旨。

众人略过冗长的帝王生平,直接看到了最后一句话。

晋王萧聿怀瑾握瑜,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

下面是玉玺大印。

嘉宣帝嫔妃早早便着素衣在太和殿内跪好,哭声一声接着一声,与平时做作的泫然欲泣不同,仿佛此时的声嘶力竭,才称得上情真意切。

哭声贯穿日出日落,嫔妃们的嗓子都哑了,泪却流不尽。

这些人都是要虽先帝去的,除了能得到烈女、节妇的称号,并修书、立牌坊以外,什么都留不下了。

随着先帝下墓,这些嫔妃相继被太监拉走,有些人为了免去被盖棺窒息而亡的痛苦,选择直接撞死在大殿上。

“嘭”地一声,血溅太和殿。

苏菱肩膀一抖,萧聿连忙将她拉至身后,握住了她的手,小声道:“别怕。”

国丧之后,宫人们将层层叠叠的素缟色幔帐拆卸下来,萧聿很快从晋王府搬到了紫禁城。

时值冬日,大雪接连而下,雕梁画栋,覆上了一层层轻白。

新帝登基,又是一片祥和。

傍晚时分,新帝陪楚太后用膳。

楚太后停下金箸后,道:“高丽李氏听闻陛下登基,连忙派使臣送了公主过来,哀家估计这两日也快到了。”

萧聿右手一顿,抬眸与太后对视。

虽说不是亲生的儿子,但楚太后好歹养了他十几年,如今看他着帝王龙纹长袍,气度慑人,眼里也有了些笑意,道:“哀家听闻她不仅生的国色天香,还精通汉话,这高丽虽是属国,但毕竟送的是李氏公主,一个妃位是免不了的,如此一来,四妃占了一个,还有三位,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萧聿喉结微动。

“旁的不说,内阁首辅柳大人、还有薛家,此番都是出了力的,各家都得选一个入宫,陛下……”楚太后看着他笑了笑,“罢了,明日哀家还是与阿菱再商议一番吧。”

说到这,只听太后继续道:“就是皇后这个肚子,怎么久了都没动静?”

萧聿眸光晦暗不明,攥了攥指节上的扳指,若无其事道:“这半年儿子光刺杀就遇了两次,皇后险些替儿子挨了一刀,这子嗣,是儿子没要。”

孩子要没要不知道,但这明目张胆的维护,太后是看出来了。

不过少年夫妻,哪有感情不深的,更何况苏家没少替皇帝出力,甚至可以说,萧聿能这么顺利登基,苏家是要立一大功。

这也是楚太后没急着塞楚家女入宫的原因。

这后宫高墙,先赢的都不算赢。

待皇帝尝过千百种滋味,终有一天会把朝堂里的铁石心肠放到后宫来,届时,后宫女子便大多成了一个样子。

再拼的,便是心机与手腕了。

楚太后点了点头,笑道:“陛下这是话里有话了。”

萧聿直接道:“皇后有孕之前,朕不想寒了苏家的心,除了高丽朝贡以外,剩下的暂且等等。”

楚太后笑的很柔和,“陛下是天子,苏家是臣子,陛下如此偏向苏家,就不怕寒了柳家与薛家的心吗?”

萧聿倏然一笑,“母后,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就像在儿子心里,楚家亦是旁人比不了的。”

楚太后轻笑一声,“行了,你就别哄哀家了,改日你找太医给阿菱瞧瞧,有些事也不好拖太久,行了,时候不早了,陛下早点歇息吧。”

雪花簌簌落下,一排宫人在慈宁宫外候着。

盛公公将手中的羊角灯放到小太监手里,替皇帝披上了玄色的平金大氅,道:“陛下回哪?”

萧聿淡淡道:“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