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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州的事,比他们想的更加复杂。

当日下午,曾扈便戴上了知县的乌纱帽,靳廣等人十分配合地放权,丝毫怠慢都没有。

接手衙门后,萧聿与曾扈、范成等人不眠不休两日,将宿州各县的开支账册、以及历任县丞、主薄们的案卷重新审阅了一遍。

曾扈原是户部的宝钞提举司,他管了半辈子的钱,看完这些账册,不由摇头道:“怪不得靳廣肯敢将账册这样交出来,他们这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眼下知道实情的人想必都被灭口了,从账面和案卷上看,确实毫无错处。”

范成道:“属下本以为,这就是谋杀朝廷命官的案子,如今看来,确如殿下所料,没那么简单。”

曾扈又道;“连带着官印的账册都如此,想必仵作、差役也都被买通了,这……线索断了,接下来该如何查?”

“靳家能把账册做的如此干净,定有人在帮他。”萧聿转了转手中的扳指,偏头对范成道:“你去召集路边的乞丐,朝他们打听宿州的消息,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只要不重复的,说什么都行,一个消息二十文钱,若是说了有用的,便直接给银子。”

范成眼睛一亮。

靳廣会买通差役,但却不会买通四处流窜的乞丐。

他立马道:“属下明白了。”

萧聿又道:“去之前,先将靳家围住,不必和他们论章程,就说本王让的,”

这便是皇子查案,手上有兵,兜里有钱,必要的时候,甚至连道理都不用讲。

隔日拿到消息后,范成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此行本是来处理土地归流之事,哪成想,居然牵扯出了这么大一桩贪污案。

护着靳家的,竟然是苏州府的知府,崔长知。

“怪不得靳廣行事如此猖狂,原来是有四品知府在上面护着。”范成将口供整理成册,呈给萧聿道:“他们的账册如此干净,是因为秦淮河畔的这间赌坊。”

贪赃枉法,历朝历代,一向是屡禁不止。不论朝廷查的多严,这些贪官总能想出新的法子来。

那些利用倒卖字画、古董将钱财收入囊中的方式,已让人叹为观止,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用赌场卖官来敛财的。

萧聿看着手中的册子,神色愈发凝重。

宿州之行的一切,萧聿不仅没避开苏菱,还将来龙去脉告知与她。

他将卖官的册子和口供一并递给她,道:“王妃且看看吧。”

苏菱拿过册子,翻着翻着,眼睛不由瞪大一圈。

卖官卖到明码标价,这也是头一次见。

八品县丞是四百两。

七品知县是一千五百两。

六品主事是三千二百两。

从五品同知是六千两。

五品郎中是九千六百两。

四品知府是一万八千两。

萧聿冷声道:“王妃可知眼下朝廷一年的收入有多少?”

苏菱摇了摇头,道:“妾身不知。”

萧聿哂然一笑,道:“还不足五千万两。”

苏菱颔首看着手中的册子,细眉微蹙。

“册子上虽然只写了地方官,但我听闻,只要肯花钱,还可以买京官。”萧聿脱下大氅,坐到榻上,十分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他崔长知自己不过是个四品知府,哪儿来的本事倒卖京城的官。”

听到这,苏菱立马就懂了。

崔长知没有这等本事,但四大家、成王和燕王却有。

苏菱看着他道:“殿下是准备从头查?”

萧聿松开她的手,滑向那细软的腰,捏了捏,又拍了一下,道:“先睡,明日我们快马去秦淮河。”

苏菱被他的动作弄得一僵,脸颊微微泛红。

近来这人夜夜与她同榻而眠。

他不是抓她的手,就是掐她的腰,明明就是故意的,可偏生他这张脸生的一本正经,倒显得她心思多。

熄了一盏灯,留了一盏灯。

亥时刚过,床榻便传来一道似怒非怒的娇嗔:“你压着我头发了。”

男人轻笑,“那你过来些。”

——

秦淮河边,灯船首尾相连。

那艘头船,便是专门用来卖官的赌坊。

画舫檐下挂着的羊角灯形似连珠,灯火氤氲,映在水上,婉如星辰坠河一般。

萧聿没穿官袍,身着玄色大氅,拉着苏菱走入赌坊。

画舫中高朋满座,到处都是摇骰子的声音。

掌柜一见生面孔,不由笑道:“客官今日是来……”

萧聿递给他一锭银子,“给间厢房。”

掌柜见他周身贵气,身侧的姑娘亦是难得一见的漂亮,便客气道:“厢房,那得是八千两起。”

萧聿道:“你带路便是。”

他们二人同侧而坐,半晌过后,只见一位青衣男子,笑容满面地带着一位庄荷走了进来。

庄荷跪坐在榻几旁,道:“客官今日玩骰子,还是玩牌?”

萧聿道:“骰子。”

庄荷抬手摇了起来,哗啦啦的声音,十分刺耳。

“大还是小?”

萧聿看着对面的青衣男子不说话。

青衣男子道:“大。”

萧聿答:“小。”

青衣男子眉头微提,心道:这确实是个懂规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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